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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容易受傷的新加坡人?

  臺灣作家龍應台著文批評新加坡的價值觀,不能代表亞洲,引起新加坡人強烈反應,紛投函報章反駁,並反譏臺灣的亂象。是龍應台太偏激,或新加坡人護國心切?

  10月中新加坡《聯合早報》轉載了旅居德國的臺灣作家龍應台的一篇短文——《還好我不是新加坡人》,掀起軒然大波,一些新加坡人紛紛投函當地報章批評龍應台,這些文章中完全沒有支持她的論點。龍的文章似乎觸到新加坡人敏感的神經,引起強烈的反應。龍應台在文章中引述新加坡外交部長賈占瑪到德國出席歐洲和東南亞外長會議的演講,並指出,最近新加坡政府頻頻與西方對話,口氣儼然以亞洲的代言人自居,開門就是「我們亞洲人的價值怎麼怎麼樣……」,好像新加坡代表了亞洲,新加坡的文化價值就是整個亞洲的文化價值。文中又表示,即使給她再高的經濟成長,再好的治安,再效率十足的政府,她也不願放棄她一點點個人的自由與尊嚴。

  在新加坡人反駁的文章中,有人表示活得和睦幸福,不必龍來指指點點。也有人認為龍已全盤接受西方價值觀,自然對亞洲的事物有不順眼。更有人覺得龍的論調太偏激,根本是瞧不起新加坡人。一位作者梅子的文章《我很慶倖自己是新加坡人》更是針鋒相對,指出臺灣的亂象,如國會的肢體衝突,是否就是「講究個人尊嚴與自由」。

  到底新加坡能不能代表亞洲?這是龍文受爭議的其中一點,也是令新加坡人情憤不平的,《聯合早報》記者林義明認為新加坡人是亞洲人,亞洲人表達亞洲人的心聲,沒有人可以反對,更何況這聲音是來自一個有三大亞洲文化(中華文化、馬來回教文化和印度文化)背景的國家……女作家蓉子也對《亞洲週刊》說:「新加坡政府領袖都是有見識及有成就的人,他們向西方國家傳達一些亞洲人的資訊,有什麼不對?」

  詩人陳松沾認為龍應台沒考慮有關國家的民情,龍強調個人的自由與尊嚴,卻沒去瞭解它們的實用價值。作家黃盛發也說,個人的自由不能置於國家利益之上,商人張瑾雲則為新加坡的嚴峻法律辯護。她對《亞洲週刊》說:「新加坡是移民社會,上一代人民的文化素養不高,過渡時期當然需要嚴厲的立法,使人們就範。」

  新加坡人一般生活得安定與舒服,言論是否自由似乎與其他國家的看法不一,而對自由的定義與範圍也引來爭議。龍應台表示,她在臺灣生長,非常清楚政府如何能透過媒體、教育、公共政策等種種管道去塑造社會的所謂「個性」,但是比這些來自政府的操縱更基本,更原始的,她覺得是人的自私。

  龍認為,言論限制是一個透明的網,一般人不去碰它就感覺不到「不自由」。但總會有一些人「長了反骨」去碰那張網而被「電到」,對這些人視若無睹是沒有正義感,而把言論自由這種東西貼上「西方」標籤,然後加以反對,她認為是義和團的作風。

  龍應台以尖銳的筆針砭時政著名,她的雜文集《野火集》,其中一文《中國人,你為什麼不生氣》就批評中國人不講公德心,在80年代震動臺灣,如今她這把野火竟燒到獅城:1991年龍曾去過新加坡,對強勢政府下文化人的苦悶印象很深。她相信,新加坡不是沒有異議,只是這些聲音新加坡人一般聽不見。

  在這場爭論中,確有持不同意見的,但這些聲音不多。現任東南亞研究院研究員的王賢勤表示,龍的論點及要求並無不對,因為亞洲範圍很大。他又說,龍雖住在歐洲,但卻具亞洲人思想。

  新加坡國立大學政治學者徐本欽也以持平及客觀的看法表示,亞洲價值觀並不單一,印度、巴基斯坦等國的價值現就與新加坡很不相同。徐又進一步指出,某一些領導人的看法,並不一定代表新加坡人的看法與觀點。例如,禁止人民吃口香糖,並不是新加坡人都認可、支持。前新加坡首席部長馬紹爾就公然表態,反對政府過度干預人民的自由與權利。而生孩子的問題,也引起一些人的不滿,認為政府干預他們的切身問題。

  新加坡人不是沒有不同的聲音,但顯然他們凝聚一個更強的共識,去追尋東西方社會越來越缺乏的社會穩定與生活品質,但也勢須在社會的主旋律中去包容不同角落中所響起的雜音。

  (原載香港《亞洲週刊》1994年1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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