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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那年還一樣說我漂亮哩!」麗莉喃喃自語:「怎麼觀眾卻說我什麼人老珠黃了?」

  麗莉是好心慷慨的,範斌有什麼不開心,便往她家裡鑽,雖然範斌未必說什麼,但有麗莉在聊閑說笑話,範斌便舒服了!

  夢裡,
  我用青草,
  縛著你的一滴眼淚,
  此刻,
  你用秀髮,
  纏著我那紊亂的心。

  麗莉唏噓地讀著範斌給她的小詩。她始終不相信範斌愛她,雖然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麗莉對性,也是好心慷慨的。那天,十四歲的範斌在片場被主管辱駡了一頓,坐在麗莉家裡半晚沒作聲,麗莉的心好疼。

  「範斌!你死了也好!別看到我這倒楣模樣!」麗莉半歎氣半自嘲地說:「到婆羅洲登臺,台下才得那幾十個觀眾,范斌,你說我賣什麼?」

  * * *

  和麗莉相反的,是文宓。

  當一位電影明星紅得令人心折時,他的背景和出身,便變成可以暫時擱置一旁的事了。他會馬上成為宴會的最佳點綴品,舞會大堂最閃耀的水晶燈,上流社會容許這些他們本來看不起的人,成為可炫耀之物。

  這本是範斌不曉得的,通過文宓,他以為被上流社夠受了,然而,愛上文宓,他卻再度體會到上流社會的蔑視。蔑視他的不是文宓,是文宓的家人和社交圈子,為了愛范斌,文宓跟他一起掙扎,一起痛苦。

  文宓的品味,教會了他穿Georgio Armani和Versace,教會了他不站在新買的勞斯萊斯旁讓記者拍照,教會了他不將房子裝修得象夜總會一樣。

  「範斌,你的頭腦不比大學生差!」文宓常對他說:「當你不想再演戲時,做生意你也成的!」

  范斌在文宓的鼓勵下,看了不少書,她給他希望,她給他信心,範斌一直當女神般尊敬她。

  夢裡,
  我用青草,
  縛著你的一滴眼淚,
  此刻,
  你用秀髮,
  纏著我那紊亂的心。

  文宓凝視著珍藏了幾年的字條,心裡懷疑範斌到底能否原諒她。因為,當文宓終於嫁了個門當戶對的人時,範斌的天地變色了,他開始相信世上一切都是謊言。所以,文宓不明白,為什麼範斌會把小詩的上半段登在報紙上。

  「範斌,希望你是在說:我原諒你!」

  * * *

  沈休文接到三個女人的電話,她們是方璧君、麗莉和文宓。

  沈休文對一對範斌給他的名單,三個都榜上有名,沈休文安排了她們個別到律師樓會面。

  「請她們上來幹什麼?」曾律師問。

  「閒談一會,然後,每人給她們一百萬!」沈休文說。

  「一百萬?」曾律師想了想:「要是舊情人嘛,一百萬出手是太少,要是沒特別關係的,一百萬出手又嫌太多。真弄不清楚範斌在布什麼局!」

  「都是舊情人哩!」沈休文說:「三個都背得出那首什麼夢中淚珠的下半段!範斌這傢伙,怎可以同一首詩送那麼多人!」

  「他是明星,不是詩人,」曾律師說:「能熬得出多少首詩來?」

  「第四位可不曉得會不會背這首詩了!」沈休文笑著說。

  「第四位?還有一位舊情人?」曾律師問。

  「的確還有一位,但卻似乎不是舊情人。」沈休文說:「亦是跟那首詩有關係的,我想,是情敵居多!」

  「情敵也送一百萬?」曾律師狐疑地說:「沒可能!你大概猜錯了吧?多半也是舊情人!」

  「一定不是!」沈休文拿出名單:「第四位還沒跟我聯絡過,你看看名字是什麼7」

  「是個男的!」曾律師奇怪地說:「甯三公子!」

  「不錯,甯三公子!」

  「甯三公子是誰?」

  「我不知道甯三公子是誰!」沈休文說。

  「沒有名字麼?」曾律師問。

  「沒有。名單上只寫著:甯三公子。」沈休文奇怪地說:「而其他三個女人,都是有名有姓的。」

  「這位甯三公子在范斌的心中一定很特別,不然不會那麼古怪。」曾律師在推想。

  「但是,香港的著名公子中,根本沒有姓寧的!」沈休文說。

  「這個真耐人尋味。既然范斌認為單寫下甯三公子這四個字,人家便會知道他是誰,那麼這個人一定應該很出名。」曾律師說:「然而,他又不是!」

  「猜不透是何方神聖!」沈休文搖搖頭:「有姓無名的,叫我往哪裡去找?」

  「在我想像中,這位甯三公子年紀應該跟範斌差不多——年少翩翩,風采不凡那類。」曾律師說:「香港姓寧的人不多,也不至於太難找吧?」

  「沈律師!」內線電話響了,是秘書的聲音:「有位朱麗莉小姐到了,她約了你的。」

  「呀,對!請她進來!」沈休文回頭對曾律師說:「假若有姓寧的打來,你代我聽,千萬約個時間見面!」

  曾律師點著頭出去了,他很感激沈休文讓他參加這個遊戲,

  站在門外的麗莉看見他出來,友善地對他笑一笑,曾律師只覺得這友善的女人身上有很多曲線。

  麗莉被秘書帶進沈休文的辦公室,眼前這位年輕律師的俊秀斯文,令麗莉不自禁又甜甜地笑起來。

  「你就是跟我通過電話的沈律師?」麗莉問。

  「是,請坐!」沈休文禮貌地站起身來。

  麗莉打量了一下他那六尺高的身軀說:

  「哦!你很高啊!」

  「喂……嗯……請坐!」沈休文面對著這個跟誰也不陌生的女人,有點尷尬,

  「沈律師,是不是范斌有遺言托你告訴我?」麗莉說:「他還有什麼要我替他做的?你不妨告訴我。我和範斌,十幾年朋友了,他就象……」

  說到這裡,麗莉開始哽咽,然後便不顧一切地抽抽搭搭哭起來,沈休文一時手足無措,忙把一盒紙巾遞過去。』

  「範斌從十四歲捱到……捱到終於名成利就了,偏又沒福享!」麗莉搖頭唏噓:「你知道嗎?他死的那天,離三十歲生日還有兩星期。」

  「呀,是嗎?」沈休文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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