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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自小便是個壞蛋了?」那日本男人拍腿笑起來。

  程傑冷笑兩聲:「是。」煙抽完了,程傑把空的煙包捏成一團:「給我雙鞋子,我要走了。」

  「你最好離開加里福尼亞州。你既回不了船上,入了美國境已不能出去,在這兒遲早被人發現。」日本男人說:「想不坐牢,最好繼續為小倉先生服務。」

  「需要我時找我吧。」程傑有街童的世故,他不會說不再幹,先溜掉再算。

  那日本男人擲給他一雙鞋子:「先到隔壁看看,瞧誰來了。」

  日本男人把程傑帶到同一層樓對門的公寓,拿出鎖匙把門開了,一把推了他進去,裡面是日本式裝修,只見個穿著洋裝的女子低頭跪在地上,一頭蓬鬆的短短卷髮,似曾相識。

  那女子抬起頭來,程傑不禁愕然:

  「和子,怎麼你在這裡?」

  和子那張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本來略含憤怨,一看見進來的是程傑,驚喜之餘,有若如獲大赦,卻又捂著臉低位起來。

  日本男人說:

  「這是小倉先生給你的獎賞。」跟著關門出去了。

  程傑忙過去盤腿坐在和子對面:

  「和子,你不是說有人要了你嗎?」

  和子幽幽地說:

  「要了我的人只是付錢,他本人並不要我,只要我服侍客人,料不到,這回的客人是你。」

  程傑大為憤怒,和子顯然賣身了,比娼妓還不如,那些要她服侍的人,大概都是小倉要控制的人,看著和子先前的一臉委屈,他們不曉得要她接待過多少個她不願意伺候的客人了。

  「和子,你不是說那人給你錢嗎?」程傑問:「你何須至此?」

  和子扯起了裙角拭淚:「我是騙你的,我好賭,欠下了高利貸很多錢,他們說不還錢便把人交給他們,由他們指定接客,直到他們認為夠了為止。」

  程傑心生寒意,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要是他們要和子接的全是毒販,和子遲早性命不保,她還不知道自己身在險境。

  和子雙手放在床上,款款地對他說:

  「和子很高興,可以再伺候程先生。」

  程傑在這個時候,還哪有心情想及男女之事,忙問:「你欠了高利貸多少錢?」

  和子帶羞地說:「也有十多萬美元啦,程先生,我教你看不起了。」

  程傑霍然而起,走過對面,用力的打門叫那日本男人:「出來!」

  那日本男人開了門,一把將程傑抓進去:「不知好歹,什麼出來?你進來!」

  「你們不能將和子這樣!」程傑怒道。

  日本男人不屑地笑著:「她是你的老相好,小倉先生這麼待你還不滿意?」

  「我代她還債,你們放了她。」程傑道:「我有錢。」日本男人嘿嘿地道:「我們不碰黑澤的錢。小倉的錢,你這麼辛辛苦苦地賺來,都不要了?」程傑說:「我怎麼花我的錢是我的事。」

  「沒那麼容易,和子欠下十多萬美元的債,小倉給你的錢,算是還一半,另外一半,我們不要錢,只要你替小倉先生多服務一次,那麼和子便是你的。」

  程傑咬牙道:「說了的話不可以反口。不然我要你們的狗命!」日本男人道:「你要誰的命了?毛頭小子,你知道我是誰?你知道小倉是誰?一個代號而已,隨時可以換的,不過,你已經是罪犯了,我只需打一個電話,員警便會將你逮捕,還是去好好享受和子吧。」

  程傑想,形勢比人強,他救了和子再作打算,於是對那日本男人說:「你跟我過來,跟和子當面講清楚。」

  和子見了那日本男人,有些顫抖,又哭了起來。程傑安慰著她:「沒事了,我替你還錢,你可以自由了。」

  那日本男人用日語跟和子說了一些話,和子臉色慘變,跟著那日本男人便關上門走了。

  「你已經把錢交給了他?」和子問。

  「當然沒有,我要看著你平安離去才給他錢。」和子含淚脫掉自己的衣服。程傑搖搖頭:「我不要求這個,和子,好好地做人。」

  和子一邊溫柔地脫掉程傑的外套,一邊說:「讓我多伺候你一次,這輩子,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雖然你已經有了心上人,但也請讓我記著你。」

  程傑禁不住把她一摟,和子便把整個人交了給他:「快樂啊,爸爸,快樂!」和子呼聲淒切,程傑一時愕住了,只見和子拿著刀擱在粉脖上跪著:「程先生不要再運毒了,和子謝謝你!」「你」字未完,和子已一刀往脖子抹去。

  鮮紅的血從和子的脖子冒出來,和子的喉頭咯咯作響,但說不出話來,身子還是跪著,頭慢慢地垂在腰前,右手還緊緊握著刀,左手的指頭軟弱地在地上抓著爬著,有若想拉著程傑的手。

  程傑握住她的手腕,和子的手指抖動了幾下,手指握成個拳頭,終於無力地垂下了。那蜷縮做一團的身體,頹然翻倒在地上,一雙圓圓的眼睛半開半閉,血染全身,程傑探探她的鼻息,已無呼吸。

  「和子!和子!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程傑一時慌惶失措,想跑過去找那日本男人。但他知道,和子已經氣絕身亡了,她割破了自己的喉管。

  程傑定了定神,和子的死狀慘不忍睹,裂開的喉管,血染在地上,在她赤裸的十九歲軀體上。

  程傑記起剛才那日本男人用日語跟她說了些話,令她臉色慘變,然後發生了這樣的事。他隱約記得那些日語發音,只是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程傑想起小時在街頭流浪,聽見過人說,如果一個人死不瞑目,雙手握拳,那是死得有冤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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