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與半島(47)_劉以鬯

四七

　　沒有辦法，只好改搭小型巴士。搭乘小型巴士的人也很多；司機乘機抬高車費。起先，沙凡還有點躊躇不決，總覺得小巴可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漲價的。後來，因為落雨了，心中一樂，即使多花些車費，也不在乎。

　　回到家，雨勢轉大。沙太見到他，笑嘻嘻的說：「落雨了，當真落雨了！」

　　「雨勢還不夠大。」沙凡說。

　　「只要颱風接近本港，相信一定會有更多的雨水落下來……」沙太說，「事情也真有點奇怪，天文臺改掛八號風球後，居然落雨了！」

　　「聽說本港需要二十吋的雨水才能解除目前的水荒。」

　　「嘉曼會不會帶來二十吋的水？」

　　「這是誰也無法預料的。不過──」

　　「怎麼樣？」

　　「二十吋，」沙太說，「在短短兩三天之內要颱風帶來二十吋的雨量，顯然是過奢的希望。」

　　這時，雨勢忽然轉大，沙太走去關窗。「看樣子，」她說，「這個風姐有意送些雨水給我們了！」

　　「想得到大量雨水，只有希望颱風正面吹襲本港。」

　　「如某颱風正面吹襲的話，香港又要遭受不可預計的損失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沙凡說，「除非我們不希望颱風帶來更多的雨水；否則，遭受財物的損失，在所難冤。」

　　落了一下午的雨。

　　沙凡說：「這是及時雨！正在制水的時候，嘉曼帶來這一場雨，太好了！」

　　「但是，」沙太說，「雖然落了一下午的雨，所得的雨量並不多。」

　　「雨量雖不多，總可以減少一些水荒的嚴重性。再說，天文臺已懸掛八號風球，除非嘉曼迅速吹向別處；否則，一定會繼續落雨。」

　　「雨勢並不太大，」沙太說。「過去，要是天文臺懸掛八號風球的話，總是大風大雨的；可是這個嘉曼，不但風勢不夠強勁，連雨勢也相當微弱。」

　　「嘉曼能夠在這個時候帶雨來，已經算是不錯了。比絲在港外轉向，半吋雨也沒有帶來！」

　　「制水是一樁苦事！」

　　「這是沒有辦法的，」沙凡說，「水塘的存水量一天比一天少；不制水，到了旱季，大家就沒有水喝了！」

　　沙太偏過臉去望望窗，窗外仍在落雨。她說：「希望嘉曼能夠多帶些雨水來。」

　　這場雨，落得很長，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仍在落。沙凡第一個起身，走去大門邊，拾起報販從門縫中塞進來的報紙，閱讀有關颱風嘉曼的消息，根據報上的記載：颱風嘉曼已帶來超過五吋的雨量。

　　讀過報紙，扭開收音機，收聽最新的風暴消息。從廣播中，才知道天文臺在上午四點三十分的時候改懸九號暴風增強訊號。

　　沙太與兩個孩子也起身了，沙凡用興奮的口氣對他們說：「天文臺改掛九號風球了！」

　　沙太聽了這句話，又驚又喜：「這樣說來，你用不到返工了！」

　　「兩個孩子也用不到返學。」沙凡說。

　　亞勇與亞娟高興得手舞足蹈，三步兩腳走到窗邊觀看窗外的景色。窗外，雨像千萬支玻璃管子從天上掉下來。

　　「好了！」亞勇說，「雨勢這樣大，水荒可以解除了！」

　　「水務局發言人說：要撤銷制水，需要五百公釐的雨量。」

　　「嘉曼有可能帶來很多雨量？」亞勇問。

　　「這是誰也無法預料的事，」沙凡說，「天文臺的發言人表示：嘉曼停留愈久，本港獲的雨量愈多。現在，我們唯有希望嘉曼停留得久些。」

　　「嘉曼」似乎知道香港人需要食水似的，在最接近本港的時候，再一次停留不動。

　　落雨。

　　雨水不斷落下來。

　　沒有一個颱風像「嘉曼」那樣受歡迎的。它帶來了香港人最需要的雨；卻不吹狂風。雖然天文臺已改懸九號風球，卻連風哨子也聽不到。

　　「嘉曼」是一個來自遠方的朋友，送給香港人一份豐厚的禮物。

　　沙太從廚房走出，望望雨窗，搭訕著問沙凡：「不知道會不會撤銷制水？」

　　「剛才，電臺播出水務局高級職員的談話，說是第三期制水可能會延期。」

　　「延期？」

　　「按照水務局的計畫，從星期三起要實施第三級制水。」

　　「落了這麼多的雨，還要制水？」

　　「看樣子，暫時還不會放寬。」

　　「這些日子，大家都伸長脖子盼望老天爺落雨，好不容易等到嘉曼帶來這麼多的雨水，還要受制水之苦！」

　　「水務局是很審慎的。」

　　「究意要多少水才能放長喉？」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