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與半島(43)_劉以鬯

四三

　　「這是怎麼一回事？昨天晚上，天文臺報告，說是颶風距離本港三百九十海裡；過了一夜，怎會距離本港四百海裡的？難道颶風轉了方向？」

　　「沒有。」

　　「既然沒有轉變方向，過了一夜之後，應該更加按近才對，怎會比昨晚更遠？」

　　「天文臺說是颶風在距離本港四百海裡的地方，幾乎停留不動。」

　　「停留不動？」

　　「這是剛才聽到的報告。」

　　「停留不動等於動向不明。」

　　「一點也不錯。」

　　「依照昨晚的途徑，颶風芸蒂很有可能吹來香港？」

　　「昨晚她是直向香港方向吹過來的。但是現在，連天文臺也不知道她是否會吹來香港。」

　　「這可能是本年最後一個颶風了？」沙太用詢問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到了陽曆十月，天氣轉為幹亢，不會像七八月那樣容易打風。即使南中國海有颶風或低氣壓，也多數向西吹去，不會吹襲香港。」

　　「過去，聽到打風就害怕；尤其是正面吹襲的颶風，雨水會從我們的窗隙中滲透入屋；但是現在，我寧願水浸的。」

　　「一九六七年，隔四天供水四小時，屋子裡放滿水桶，太不方便。」

　　「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們以為是供水的日子，扭開水喉，總不見有食水流出，走去與管理員爭吵，才知道記錯了供水的日期；但是，水桶裡的水卻已全部用完。」

　　「記得，我當然記得。」沙凡說，「那一天，我們不但沒有洗澡；連煮飯的水也沒有。我記得我們是走到外邊去吃飯的。」

　　「還有一次──」沙太說，「到了供水的日子，扭開水喉，卻不見有水流出。由於供水時間只有四小時，除了貯水外，一家四口必須在這四小時之內沖好涼，水喉沒有水流出，怎能不心焦？於是，走去跟管理員爭吵，才知道天臺水箱的馬達壞了。管理員說：早已通知修理工友走來修理，他們不來，有什麼辦法？……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記得。」

　　「想起一九六七年所受的制水之苦，我……我希望颶風芸蒂快些吹來！」沙太說。

　　聽了這話，沙凡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說：「颶風要來時，誰也擋不住；颶風吹去別處時，誰也拉不來！」

　　沙太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可笑的事情，臉上的表情依舊很嚴肅。她說：「這場風要是打不成的話，今冬的日子就難過了！」

　　＊＊＊

　　天氣很熱。大家都希望風姐「芸蒂」會帶來二三十吋雨。第一級制水雖然不至於給香港人增添太多的痛苦；實行第二級與第三級制水時，一定會感到不方便。

　　不打風，不會有豪雨。沒有豪雨，水荒就不會解除。

　　大家日盼夜禱，希望「芸蒂」儘快吹來。但是，風姐「芸蒂」轉了向，朝東北偏北吹去，本港天文臺卸下一號風球。

　　風姐不來，使人們的心情越來越煩躁。但是，使香港人心情煩躁的，除了炎熱的天氣，還有其他的因素。第一，油價不減，工商業仍無好轉的現象；第二，節前有許多現實問題必須解決；第三，股市繼續下瀉。

　　股市一蹶不振，像極了一個患了重病的人。有人說：股市已見「底」；然而事實證明這種看法並不正確。各種股價雖已低到無可再低，卻繼續在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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