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與半島(13)_劉以鬯

一三

　　§7

　　「為什麼要實施燈光管制？」沙娟問。

　　「節省能源。」沙凡答。

　　「為什麼要節省能源？」

　　「阿拉伯國家減少石油生產。」沙凡點上一支煙。

　　「阿拉伯國家為什麼減少石油生產？」

　　「因為，」沙凡吸了一口煙，將煙靄與話語一同吐出，「以色列在一九六七年的六日戰爭中佔領了阿拉伯的領土。」

　　「以色列為什麼佔領阿拉伯國家的領土？」

　　「因為阿拉伯國家攻擊以色列。」

　　「現在，阿拉伯國家又攻擊以色列了。」

　　「經過一場激戰後，戰事已結束。」

　　「阿拉伯國家為什麼攻擊以色列？」

　　「因為以色列在六日戰爭占了阿拉伯國家的領土。」

　　「以色列為什麼不將佔領的領土還給阿拉伯國家？」

　　「以色列本土太小，將佔領的土地還給阿拉伯國家後，遭受突襲時，無法防守。」

　　「除了戰爭，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

　　「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就要在日內瓦舉行和會了。」

　　「既然這樣，阿拉伯國家為什麼要減產石油？」

　　「他們希望用這種手段逼使以色列放棄所有的佔領區。」

　　「以色列肯放棄已經佔領的地區嗎？」

　　「根據報紙上的報導：以色列願意放棄一部分佔領的地區；不過，他們希望獲得防守的條件。」

　　「這樣，問題不是可以解決了？」

　　「問題還沒有解決。」

　　「怎麼樣？」

　　「阿拉伯國家要收回所有被占的地區。」

　　沙娟聳聳肩，意識到這事情的複雜性，不再提出別的問題。這不是說：從沙凡的回答中，她對中東局勢已有進一步的認識；相反，她卻更加糊塗了。

　　她走去扭開電視機。

　　「功課做好了沒有？」沙凡說出這句問話後，將煙蒂撳熄在煙灰碟中。

　　「做好了。」沙娟答。

　　沙凡對電視節目不太感到興趣，戴上老花眼鏡，開始閱讀晚報。

　　沙太做廚房工作。

　　稍過些時，沙勇從房內走出，沙凡抬起頭來，脫下眼鏡，望望身上穿得整整齊齊的兒子。

　　「出街？」他問。

　　「看電影。」沙勇答。

　　「九點半那一場的電影？」

　　「是的，九點半那一場。」

　　「看什麼電影？」

　　「國語打鬥片。」

　　「明天去看。」

　　「這是最後一天了；九點半是最後一場。」

　　「但是，散場已是十一點半了。」

　　「這有什麼問題？」

　　「難道你忘記了？」

　　「什麼？」

　　「今晚實施燈光管制。」

　　「實施燈光管制只是管制那些霓虹燈招牌，街燈還是亮的。」

　　「街燈是淡藍色的，不十分明亮。」

　　「怕什麼？」

　　「現在，治安這樣壞，晚上沒有事，最好不要出街。何況，今晚實施燈光管制。」

　　「實施燈光管制，並不等於完全沒有燈光。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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