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與半島(12)_劉以鬯

一二

　　父親故意裝作非常鎮定的模樣。「不要怕，」他說，「這裡並不屬於地震帶，縱有震動，也不會造成災禍。」

　　語音未完，整幢大廈彷佛患了瘧疾的病人一般，震盪不已。

　　「快逃！」母親歇斯底里嚷了起來。

　　電梯口擠滿了人。

　　「快！」父親說，「從太平梯走下去。」

　　走下三層，房屋不再震盪。樓梯上黑壓壓地擠滿逃難的人。母親說話時，聲音發抖：「頭暈！」

　　大家拚命朝人群中推擠，但求早些擠出大廈。震盪雖已停止，卻是暫時的。

　　擠出大廈，父親伸手一指：「快！那邊有山路，趕快奔上山去！」

　　四個人疾步狂奔，奔到山腳，母親喘得連氣也透不轉。她需要休息。但是，父親捉住她的手，奔上山去。

　　山路也有不少人在逃命；不過，情況比在電梯中的時候好得多。

　　奔到山腰，母親必須坐下來喘息了。父親游目四矚，見鄰近沒有高樓大廈，就揀了一塊大石坐定。事實上，奔了那麼多的路，他自己也需要喘口氣了。

　　「這裡比較安全些，」他說，「即使再發生地震，也不至有太大的危險。剛才，實在太可怕了。幸虧震動的程度不算強烈，要不然，大廈倒坍，我們擠在樓梯上，早就沒有命了！」

　　「現在看來已沒有事了。」沙娟說。

　　「很難講。」父親說。

　　「你的意思是：大地震隨時會發生。」

　　「一點也不錯。」

　　「既然這樣，我們應該找個安全的地方躲避才對。」沙勇說。

　　「沒有安全的地方；不過，山頂沒有建築物，情況會好些。」

　　一家人繼續朝山頭走去，走上山頭，大地震開始了。

　　這一次的震動非常激烈，若非抱住大樹，就會因不能保持身子的平衡而跌倒。

　　整座山在震動。

　　山下的高樓大廈，在地震中，紛紛倒坍。那些高樓大廈，猶如兒童的積木，一下子倒坍了。

　　那些高大的建築物相繼倒坍，發出的巨響，驚心動魄。

　　震動的時間相當長，不但大部建築物都已倒坍，連地殼也裂開了。

　　地殼裂開時，房屋、車子、樹木、人、畜生……同時跌入裂開的罅隙。從山上望下去，那裂開的罅隙就是可怕的深淵。他們不知道那黑暗的深淵裡有些什麼；但是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所有的生物跌入深淵後必會死亡。

　　極目所至，除了倒坍的建築物之外，便是大火。

　　……沙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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