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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訪印度的亞洲學學會

  2010年年底,寫完英國人威廉·鐘斯爵士的故事,就去了加爾各答。

  鐘斯爵士迷戀東方研究,為得到去印度的機會進了倫敦法學院,1783年他被派往加爾各答的印度殖民地最高法院,1784年1月15日宣導成立了研究當地文化的興趣小組。

  二十二年後的1805年,學會在加爾各答市公園大街建了一棟樓房,從此有了活動地點,也開始有了豐富的收藏。那就是聞名世界的「亞洲學學會」,也叫「孟加拉亞洲學會」。1829年,亞洲學學會開始邀請印度會員。1885年,印度獨立的四十二年前,協會有了第一個印度人主席。鐘斯爵士十年後去世,葬在印度。從閱讀中知道他的墓地、他創辦的亞洲學學會博物館都在加爾各答,自然想要去看看。鐘斯爵士葬在公園大街的一片古墓地中。進入墓園,非常驚訝的是迎面貼有一張告示,警告來訪者不得在墓園隨地小便,並且配有違規者的照片。

  尋尋覓覓,終於找到鐘斯爵士的墓地,他走於1793年,墓前修了紀念碑。還記得那天,秋日陽光從大樹間飄灑下來,四周空無一人,營造出很適合會見爵士的心情。

  去亞洲學學會的經驗卻十分意外。1805年的老樓,已被新樓包圍。去之前我看過新樓照片,可是待見到真容,唯見灰頭土臉。推大門進去,首先需登記簽名。我提起相機想拍個學會的牌子,卻被喝住。到二樓,再次被要求登記簽名,簽完之後,被領到三樓辦公室,原來還需要取得批准。領導不在,我們被留在樓上小而亂的辦公室裡,那裡已有一對英國年輕人,他們怯生生地坐在那裡,一臉困惑。我也坐下一起等領導。

  等來的領導很嚴肅,一番詢問後,不但必須再次登記簽字,還需要核對護照驗明正身。然後,領導拿著護照去辦複印。我們面面相覷。英國小夥子終於忍不住蹦出一句:我們只不過是要看看博物館啊。我回說:我也是啊。聽到領導腳步聲,我們趕緊收起臉上的感受。拿回護照,我們又被領到二樓圖書館的一間屋子,由工作人員開出粉紅色發票一樣的單子,這就算是許可了。

  可以參觀的博物館是極小的一間,陳列設施陳舊,參觀者就是我們幾個。當年英國人撤離,留下了他們的豐富收藏。幾十年之後,經卷和古代手稿,在加爾各答濕熱空氣下、在呼呼作響的電扇下發黃變脆。我問了一句玻璃書櫃裡的《大藏經》,工作人員很熱情地抽出一卷,卻用力過猛,碎落的書脊「嘩嘩」撒了一地。

  出來必須再一次次地順序簽名銷案退出。我們繞到後院,想給包圍在院子裡露出一角的老樓外牆拍張照片,又被院子裡的守衛喝住不許。我們亮出那張粉紅色的參觀許可,守衛再打電話上去請示,回說還是「不可以」。

  趁他打電話,我悄悄拍了院子裡一塊大理石牌子,只是留個紀念。那是1984年11月11日,印度總理英迪拉·甘地為「亞洲學學會」附樓安放的奠基石。附樓緊緊包圍在十九世紀莊重老樓的外面,醜陋不堪。最後,我繞著這個大院在週邊走了一圈,還是有一個角落,黃色的老樓露出一角,我拍了一張照片。

  顯然,社會進步並非都是線性向前的:文明可以進化,也可以倒退;遺產可以繼承,也可以糟蹋。全看繼承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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