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敖 > 孫中山研究 | 上頁 下頁 | |
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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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捏造歷史 現在再回看陳少白的追憶,便知道上李鴻章書,乃是孫中山完稿在上海見過鄭觀應之後,不但不成于廣州,更不成於香港了。既然這樣,又何來桂崇基所說的孫中山在香港向唐紹儀出示上李鴻章書呢? 至於桂崇基說孫中山因唐紹儀之介,得識徐秋畦的事,也不能成立。據《國父年譜初稿》,一八九四年六月,孫中山「偕陸皓東至天津,上書李鴻章」,「先生在滬遇香山同鄉鄭官應,由其函托王韜介紹于李鴻章幕僚羅豐祿。迫先生偕皓東抵天津後,先訪羅,又得徐秋畦為先容,求介見鴻章,先以書進。」則徐秋畦和孫中山的搭線,是羅豐祿而非唐紹儀。徐秋畦是李鴻章的幕僚,陳少白回憶中的「李鴻章幕下的老夫子」,該是指他。桂崇基說徐秋畦帶孫中山見李鴻章的一些細節,雖然有趣,但是非常可疑。原因無他,以李鴻章的忙、李鴻章的大架子,他是根本不會見孫中山的! 但是,若說李鴻章根本不會見孫中山,這對國民黨的附會之徒說來,是認為臉上無光的,所以,他們就開始捏造歷史。 胡去非在《孫中山先生傳》(一九三一年八月上海商務印書館版)裡,曾集這種捏造之大成,胡去非說: 至北京時,冒險謁李鴻章,密陳北京政府之橫暴腐敗,革命之不可緩,議論雄快。李謝之曰:「今日之革命,餘亦知其不可已;然餘年七十有九,精力既衰,斷不能大有為,幸君努力為之,中國前途,唯君等是賴,餘必為君後援」云云(見時事新報館編《中國革命記革命黨小傳》)。 吳稚暉編年系「別傳」雲,中日交戰前,先生由湖南出揚子江口,由海路入北京,深夜冒險晤李鴻章於私邸,陳說大計,勸李革命。李以年懋辭。此為癸巳二十八歲以前之歷史,即自傳所謂「十年如一日」也。 到臺灣後又大造特造 胡去非本人後來也不信這些捏造,他在《總理事略》(一九三七年十月上海商務印書館版)中,就有「先生見李鴻章不遂」 的更正。但是國民黨逃到臺灣後,卻把這一捏造,花樣翻新起來。首先是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十一日《新生報》登出《中央社特稿》-《萬世風範的國父》,其中說:「在國父演講時曾擔任過記錄的中國廣播公司董事長梁寒操,講了八個有關國父生前的小故事,來紀念國父百年誕辰。」梁寒操講的第一個故事是: 國父在二十七八歲的時候已經出來行醫,有一次他滿懷愛國報國的熱忱,上書李鴻章,並由唐紹儀陪同,去見李鴻章。當時李鴻章還沒有看完國父所上的書、就老氣橫秋地對國父說:「天下大事困難重重,不是你們年輕人所能夠瞭解的。」國父辭出後,大為光火,眼睛冒出憤怒的光芒對唐紹儀說:「我起先以為李鴻章很行,現在才知道他根本不行,我的建議他幹不了,我自己來幹!」 梁寒操做過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部長,也是老廣(廣東人),他帶頭造這種謠,由《中央社特稿》方式發出,自然就愈來愈繪影繪聲了。難怪此後國民黨宣傳媒體上,不但把孫中山見李鴻章的電視畫面,弄成李鴻章一派誠惶誠恐模樣,並且乾脆就說孫中山當時是去「招降李鴻章」了!——國民黨捏造歷史,竟逸出常識,一至於此,國民黨真太目中無人了! 梁寒操捏造歷史中,提到孫中山見李鴻章是「由唐紹儀陪同」的,這種捏造,未免太粗糙;所以十八年後,這一捏造由桂崇基翻做,變成唐紹儀是中間人了,而「陪同」的,又換成徐秋畦!當《傳記文學》的編者向桂崇基專函請教出處的時候,桂崇基說:這是「民國二十年左右」唐紹儀親口對他說的!他居然把這段秘史埋在心裡五十多年,真是天曉得他在幹什麼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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