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敖 > 李敖快意恩仇錄 | 上頁 下頁
7.白露紀(4)


  你的病好了嗎,我真擔心。你應該聽我的話,若還不舒服,趕快去看醫生。為了怕你碰到「風流醫生」,我特地拼命忙了一陣,剪了一堆「女醫生」的廣告給你,希望你去送鈔票。她們該把你的紅皮夾裡付出來的十分之一給我做commission。

  《戰爭與和平》的作者托爾斯泰,在他另一部名著《安娜·卡列尼娜,裡,有一段描寫男醫生給女病人看病的文字。

  那女孩子被看過病以後,還要哭一場!真是wonderful!

  但是反過來說,男病人給女醫生來看病也很麻煩。無怪乎一八一三年俄國的縣醫會議上,竟有會員提議請女醫生走路了。

  我現在「傻」想:我真不該學文史,我該學工醫。那樣的話,在你健康的時候,我是工程師,在你生病的時候,我是醫生,趁機「風流」一下,該多好!

  開放了你的信箱,卻關上了你的心。o!「H」,你是一個該比我多下一層地獄的女人。

  永遠「被動」的(床上除外)李敖寫

  一九六四、九、二十八、星期一

  親愛的「H」:

  今天早上四點鐘上床,想你才能睡,可是想多了又睡不著……

  可是我想到那條菲律賓做的△褲,我又笑起來!好大呀!

  你一定要活到一百歲,才能長到那樣大的屁股!

  可是你活不到一百歲,你是「紅顏薄命」的。這一點,我會跟你密切合作——我也是短命的。

  並且,為了長個大屁股而活到一百歲,也大可不必。萬一長得過了火,,屁股大得連棺材都裝不下,怎麼辦?那非得訂做一個有曲線的棺材才成。

  我覺得,棺材的樣式是最保守的東西,它應該進步才對。

  進步的方向之一是,棺材應該因人而異。例如一個駝背的人,棺材應該做成橢圓的;一個獨腳的人,棺材應該做成缺四分之一形狀的;一個缺手的人,棺材應該做成8形狀的;一個胖東東的人(例如董教授),棺材應該做成圓形狀的,另外還要附做一個圓形來裝他那胖東東的摩托車。至於我自己,要在棺材上裝一具麥克風——以便罵人。

  至於你,我的美人兒,棺材上要設計一些圖案,至少該在棺材上「和」,一把「大三元」。這樣的話,你即使「紅顏薄命」,也不會「死不瞑目」了。

  同時,棺材旁邊還要開一個洞,準備可以伸出一隻手來,來算「番」。看看到底贏了多少錢。

  現在是上午九點四十分,我要離開旅館到圖書館去走走。今晚七時十坐觀光號回臺北一一我認識「H」的地方。

             敖之 一九六四、九、三十

  親愛的「H」:

  你真可惡,「你的仇人」Ray Donner的party你不參加,也不許我參加,等了你一天你全不來電話,我知道你在家裡又打牌打瘋了。害得我過了一個孤寂的周未!

  昨天晚上在牌桌底下跟你的大腿親熱,直到現在,還餘味無窮。我不相信世界上還有比你的大腿更可愛的大腿,這種大腿,我不知道上帝是怎麼造的,你媽媽是怎麼生的,魔鬼是怎麼加工的。總之,它真迷人,並且迷死人。

  我記得報館的採訪記者叫leg——man,現在這個字該因李敖而賦予另外一個意義,那就是:對「H」的漂亮大腿而言,李敖是她的leg——man。

  It is God who makes woman beautiful,it is the devil who makes herpretty.唉,有漂亮的大腿的女人!你一定是魔鬼工廠裡的最佳產品。

  我若是你,我一定再也不要認識任何男人,我要去做一個「自戀者」(narcissist),整天摸自己的大腿,不假外求。想想看,這麼好的大腿自己不摸而給男人摸,多划不來!

  可是!感謝上帝或魔鬼,幸虧你沒有這種想法,因此,從今以後,我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以至無數次鑽到牌桌下的機會。

  唉!他媽的,我多幸福呵!
                  永遠是你的 李敖 寫

  一九六四、十、三——四

  情書是蕭伯納所謂的「紙上羅曼斯」。羅曼斯施諸紙上,自然寫時情感集中,思緒澎湃。但往往時過境遷以後,自己重讀起來,未免「大驚失『色』」(此「色」字該一語雙關:一為臉色,一為女色)。至於當事人以外的第三者,讀別人情書,因為缺乏置身其中的情感和背景,所以常常在嗜讀以後,擺下臉孔,大罵「肉麻」!殊不知他們自己寫的情書——如果會寫的話——更是肉中有肉、麻中有麻。所以,為公道計,聰明人絕不罵別人情書肉麻,尤其不可以罵李敖情書肉麻,因為李敖情書又有肉又有麻將,如果肉麻,也是務實的肉麻,反正不一樣就是了。

  「H」因為演過電影《窗外》的女主角,亦屬臺灣名媛。有一次,在中央酒店吃飯,鄰桌有塗咪咪,是中國小姐候選人,也是臺灣名媛。塗咪咪為了表示媛媛相惜,特委同桌一客人過來,向「H」說:「塗咪咪問你好。」不料「H」卻做然回問一句:「誰是塗咪咪」——「H」明明知道塗咪咪是誰,卻佯做不知以折辱之,真所謂名媛功夫也!(二十多年後,一天銀霞到我家來,恰巧孟絕子也來了,我向孟絕子介紹說:「這位是銀霞。」不料孟絕子偷偷問我:「誰是銀霞?」我說:「你不知道誰是銀霞?她是甄珍妹妹啊!」孟絕子又偷偷問:「誰是甄珍?」我大笑。我知道孟絕子是書生,但絕沒想到他對書本以外的,竟一生至此!「N」的不知誰是誰誰誰,是故意的不知;孟絕子式的不知誰是誰誰誰,是真正的不知。兩者皆有奇趣,足堪一記也。)「H」後來去美國了。抵美後,發現未婚夫不忠實,偷愉跟別人結婚了。「H」也厲害,她千方百計把未婚夫給搶了回來,結婚後又離婚了,再嫁給一位教授。

  「N」心地善良,事父母至孝,她爸爸是三十年代中國全國運動會的風雲人物,她母親則是酒鬼,又糊塗,一直以為李敖是香港仔,還是「阿飛」呢。

  在這期間,我認識了「阿貞」,她是國民黨黨營企業中興公司頭目的姨太太,我和她有一夜風流,這不是「偷人老婆」,而是「偷人姨太太」、「偷國民黨大員的姨太太」。「阿貞」不愧細姨族,屬叫床派,當我對國民黨的寶眷揭竿而起、進入她身體時,她哺哺低呼:「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是個「大哉問」的問題,平常我會注意,但在那樣興奮的時候,誰還答覆問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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