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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筆伐(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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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求是評論》雜誌是我五十六歲時創辦的,由於我餘生生命貫注的主力是《北京法源寺》以外的幾部重要小說,以及非小說的《中國思想史》等書,花在「東打一拳。西踢一腳」式的雜誌上面,時間已有限制。因此我用兩百頁以下的月刊形式,予以掌握和掌舵。 《李敖求是評論》雜誌雖是雜誌,但它的使命,在「成一家之言」,一家之言並不是我一個人發言,而是把特立獨行之言、振聾醒聵之言、「雖幹萬人,吾往矣」之言,不論古今、不論中外、不論新舊,都有以召集,形成光束與彈花,為「中國」開道、為「中國人」導向。「中國人」混蛋混蛋滿天下,上自高等知識份子、袞袞諸公;下至匹夫匹婦、販夫走卒,滔滔皆是混蛋、到處都是混蛋。在這種世風下,第一流的思想家站出來,以實事求是的論證,說點明白話、主持一些公道,這是起碼該有的獨來獨往。《李敖求是評論》雜誌就是在這一抱負下創辦的。這是全臺灣唯—『一個崇尚真理、全說真話、專講是非、沒有黨派的雜誌。我敢說,看了它,臺灣任何刊物都「不夠看」、都「何足數」了。——淺人看來,這種開場白有點吹牛;但真正有眼識泰山的人看來,李敖幾十年孤軍奮鬥、呼嘯叢林的紀錄,豈不都印證了這一事實嗎? 《李敖求是評論》共辦了六期,為時半年。到了1992年4月1日,我急著寫我要寫《北京法源寺》以外的那些書,決心結束每月不得安寧的寫作方式,於是在《李敖求是評論》第六期出版後,告別了這一每月折騰的生涯。自《千秋評論》起算,這一生涯長達十年之久。 這十年中,我帶頭正人心、布公道、求真相、抱不平,以「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的聲勢,整天四面樹敵、八面威風,這一情景,我有一首浴盆中作的打油詩,約可談笑得之: 一 二次出獄後,聲名翻兩番。 先當孫行者,後變彼得潘。 只做單幹戶,不搞李家班。 獨來又獨往,管他關不關。 二 二次出獄後,聲名翻兩翻。 早戒奪命酒。不抽長壽煙。 忙時撼天下,閑來逛地攤。 周公不吐哺,獨自吃三餐。 三 二次出獄後,聲名翻兩番。 東流渾似水,北望氣如山。 春去人稍胖,老來心更寬。 蜀中需大將,留我做神仙。 四 二次出獄後,聲名翻兩番。 筆寫甲乙丙,口喊一二三。 狂釀工蜂蜜,不搬陶侃磚。 知音究竟少,何必相見歡? 五 二次出獄後,聲名翻兩番。 少食花生米,多吃豆腐乾。 她將裙兒解,我把褲子穿。 夕陽無限好,只是要變天。 六 二次出獄後,聲名翻兩番。 口誅群黨棍,筆伐大漢奸。 無心做牛飲,順手把羊牽。 一片傷心事,不獨為臺灣。 我這十年的「筆伐」大業,內容涵蓋極廣,回憶錄中無法細表,大體上可說天文地理,無一不批;三教九流,無所不搗,這在我辦的《烏鴉評論》發刊詞中,早有概括的描述: 四百年來,臺灣在外國人、外省人、本省人的相激相蕩下,已經變成了一個畸形的、膚淺的、荒謬的、走火入魔的島。這雖然沒有威爾斯筆下「莫洛博士島」那樣光怪,但它的陸離,卻超乎英國先知者的先知之外。我身處這樣子的島上四十年,雖然不見容於朝、不見知於野,但是獨來獨往的氣概、「我手寫我口」的氣魄,卻老而彌堅。這次出來辦《烏鴉評論》,就是要在眾口一聲的時代裡,呱呱大叫一番。我要痛斥政局的黑暗、政黨的腐敗、群眾的無知。群體的愚昧、思想的迷糊、行為的迷信、社會的瘋狂、知識份子的失職與怯懦。……我絕不怕得罪人,也絕不媚世,臺灣所有雜誌都是媚世的,可是我就不信邪,我就是要辦個《譴責》雜誌給大家看!英國古歌《兩隻烏鴉》裡,烏鴉對話,去吃死屍,最後吃得「白骨剝露,淒風永拂」。烏鴉的功勞,不正是如此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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