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昨夜長風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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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 活得像逃犯逃兵似! 她賽明軍從前做過的一種事,並非可恥。她不應逃避。 縱使在這位謝家小姐的跟前,她應該比她更可對天地,可昭日月。 當謝適文把他的母親拉到一角去說話時,謝適元出現了。她加入了談話圈子,自動自覺地跟賽明軍握手,鄭重介紹自己,她說:「通謝家的人都在這一兩天內奔走相告,說你會出現今天晚上的家宴,賽小姐果然賞面。你跟外子和兄長都是同事,是賞哪一個的面子多一點?」 賽明軍笑笑,很大方的說:「是適文把我請來吃飯,及見見謝先生、謝太太的。」 沒有半點近乎過分的尖刻氣氛,完全平和;然,無懼。 謝適元如果認為明軍在大庭廣眾之內會跟她唇槍舌劍,甚至撩動到初而口角,繼而動武,那她就錯了。 賽明軍不會。 在她的意念上,只有心虛情怯的人才會以尖酸刻薄的方式去鞏固自己的情緒,正如自卑的人為了掩飾這份心理缺陷而往往變得自大一樣。 她一直保持著心平氣和。 「賽小姐來過我爸爸的這間住所沒有?」 「來過一次,勿勿來的,只不過是路過。」 「沒有看清楚我們的後花園吧,可以鳥瞰水塘,美麗得難以形容。你若是曉得寫畫,這兒會給你極多的靈感。我大哥就常常愛在假日,架起畫架,在園子內消磨半天,你有否這份雅趣?」 「沒有。我不懂寫畫。」 「現實迫人,為口奔馳之餘,被迫放棄很多生活情趣,甚是可惜吧!」 賽明軍只輕輕地答:「是的。」 謝適元顯然覺得沒趣,在人前固然不便發作,於是建議:「我帶你到園子去走走,好不好?」 「好。」明軍拖起了嘉暉,向座中各人打了招呼,就隨著謝適元走出去。 小謝太還在謝適元背後多加一句:「適元,你好好的小心招呼賽小姐,身分不同,人家是嬌客。」 走在綠蔥蔥的園子上,嘉暉開心得情不自禁,他一看到放置在兩棵大樹中間的秋千架,就嚷:「媽媽,我可不可以去玩?」 「去吧!我跟你媽媽在此乘涼,等你玩夠了才回房子裡去。」謝適元這樣說。 嘉暉還是不敢動,他仍以眼神請示其母。 直至賽明軍點了頭,他才歡呼一聲,飛奔過去耍樂。 「看真你的兒子幾眼,他真有起碼六七分長得像左思程。」謝適元這樣說。 明軍沒有答。 她只在心內駭異於消息洩漏得如此神速,除非當事人自行張揚真相,否則誰會知曉。 這麼多個知道實情的人當中,包括謝適文和謝適意,會忙於告訴謝家人的,是謝適文多於其妹。但若拿適文跟左思程比較,又似乎適文不會如此輕舉妄動,最低限度他會讓自己有充足的心理準備。 那麼說,洩露秘密的竟是當事人左思程。 他此舉是實行一拍兩散的險著了,正如他曾說過,到了非敗露不可的一天,他左思程有辦法挽救頹局,挽回謝適元的心;可是,賽明軍就註定要全軍盡沒。 他正在逐步實踐自己的計劃了吧? 謝適元繼續說:「我跟吾母的做人方針,甚至說話都有很大的不同之處。她比較意氣用事。或者是年紀輩分的關係,我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不像她們,到皮不到肉的單單打打,只有更壞自己的名聲,對方痛癢無關,根本不把你看在眼內。」 賽明軍靜聽著。 「所以,賽小姐,我是實話實說。你如果有雄心壯志要成為這片草坪的主人,我告訴你,你要有足夠能力應付謝家的各人才好。 「謝家的各人究竟對你的觀感、所持的態度如何,你也應該搜集一下資料;瞭解對方虛實,才可以知道自己頑抗的力量會起到什麼作用? 「我給你逐一分析下來。 「我父親的一關,你是無論如何過不了的。他的門第之見比任何人都重,他那族長的權威是命根子,不容任何人,包括獨子在內,向他挑戰。 「表面上呢,謝書琛是個仁厚長者;背面呢,他完全是曹操性格,只許我負天下人,不容天下人負我。 「故而,在你和左思程的關係上,其實在父親心目中,則兩個都是罪人。然,我如果容忍左思程,會獲得父親支持,並不是他偏袒我多於兄長;剛相反,是他重視適文多於我。」 賽明軍駭異于謝適元的這個分析。 在她心目中,以為謝適元是個蠻橫無理,沒有智慧,只有財富的金枝玉葉。 聽她的這番話,似要改觀了。 「我大媽扮演的角色,是專門向你和大哥施加壓力,這差不多是肯定的。 「她在我母入門後,就失寵至今。父親從不跑進適文母親的房間去凡二十多年了。對於可以有本事吸引著謝家下一代的兩個男丁的女人,她已有下意識的厭惡感。 「當謝家媳婦必是辛苦難堪至極的一回事。你的這種背景,使處境更複雜。更家無寧日。 「至於我母親呢?很簡單,她絕對不會喜歡謝家有一個像左嘉暉的孩子,在她跟前出現,下下提醒她,自己的女婿曾經有過一個私生子。 「何其不幸,母親畢生的遺憾就是未能養下男丁,繼承父業。她辛苦地從謝氏企業一班才俊內,挑選栽培一個適合於她的佳婿,寄予厚望,不容她這個營造提拔多年的台前虎將,有瑕疵握在別人的手裡。她曾深深不忿,她會蹂躪你種種應得的幸福,以發洩心中的戾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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