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信是有緣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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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罷、罷! 要走還是快走,一腳踏出章氏,不能說是重見天日,也真要重新為人了。 我抱住了那重重的一疊文件,頭也不回地走了。 街上已然水靜河飛。 夜總是深沉的。 我在街角候著計程車。 風一陣陣吹來,加上臉上濕濡,更覺著寒意。 不知多少次,章德鑒和我開夜工,直至披星戴月,才回家去。 他總是替我截了計程車,開了車門,讓我坐進去了,才揚手跟我說再見。 何必還細細回顧呢? 前面的路還長。 能不能截到車,仍是要繼續走,一直走,走到盡頭,走到人歸於塵與土。 我鑽進計程車後,立刻閉上眼,假寐。 什麼也不必再想,這些年的疲累,在此刻一湧而上。 我應該好好地休息一下。 對,先回家去,睡一大覺,如果並不能一眠不起的話,明天醒來再盤算好了。 明天,當然是要轉醒過來的,我並沒有一睡不醒的福氣。 太陽豔豔地照耀大地,人就開始勞勞碌碌,營營役役,接受生活的挑戰、失敗、苦痛、憂慮,然後自說自話,自我安慰,再等待明天,因為明天會更好。 結果呢,明天,依然故我。 一天一天地等下去,捱下去,永遠有希望似。是愚蠢?抑或無可奈何? 像如今,我都不知有多少天,總是睡醒了便遊遊蕩蕩,吃吃喝喝,一直等待入夜,再睡、再醒、再活下去。 有意思沒有? 答案是令人憔悴的。 然,仍要活下去是不是?仍要寄望明天是不是? 明天,會有另外一個章德鑒,或比他更好的男人,與我攜手奮鬥?! 明天,會有另外一間章氏企業,或較之更具規模的機構,讓我大展抱負?! 我苦笑。 攤看報紙,找雇人欄,看得眼花繚亂,心如塵撞,不能說人浮於事,實在太多的選擇了。 是自己選擇別人,也是別人選擇自己。 究竟在什麼情況之下,會得互相選擇對方呢? 那真太難說太難說了。 一切都是命定的緣份。 不可以說我不掙扎求存,已經挑了好幾間公司,寫就求職信,拋到郵局去寄掉了。 有多久沒有為工作而憂慮過,現今從頭開始。 都說,過去的並不重要,最要緊的是現在,更是將來。 說得太對了。 可惜,過去的是輝煌,目前的是潦倒,未來卻是彷徨。 自郵局走回家,是一段短短的路程。 我安步當車,瀏覽窗櫥,分散精神。 這些天來,最痛苦與難受的無非是精神無寄。 事情發生到自己頭上去時,才會明自過程與真相。 為什麼一些失戀的人,老不肯聽親朋戚友的勸告,忘記那辜恩負義的一位,硬要尋找藉口,為對方開脫,而仍然牽腸掛肚地做其愛情忠實信徒? 只為精神一下子在游離狀態,無所依傍,實實在在的太恐怖了。 空門多是失意人之避難所,也就是因為我佛慈悲,來者不拒,人人都可以一廂情願地把全副精神寄託於神的手上身上,並全憑想像與信念去感受回應。 簡單一句話,獨個兒在思想上進行感情買賣,討價還價,樂不可支。 一生也就如此這般地過掉算了。 何其不幸,我連這種自欺欺人的法門,都戳穿了。只有更像孤魂野鬼般,無所依歸下去。 走過一間婚紗攝影的櫥窗,駐足,看得呆了。 今天是幾時了? 人家是快樂不知時日過,我呢,渾渾噩噩地拖一天是一天,竟也渾忘了日子! 章德鑒應該已與他的妻子在蜜月旅行途中了。 而鐘致生呢,是跟我一般落寞,還是已經把創痛穩住,繼續苦幹了? 他的情勢必比我更優勝,最低限度,他有一份工作。 工作的作用也大矣,根本是精神與肉體寄託的泉源。 故此,當我再坐到這間規模相當的順風旅行社內應徵一份營業部經理職位時,無可否認,我有點緊張,患得患失。 茫茫大海中遇溺的人,抓住身邊任何一塊木板,也是好的。 接見我的是順風旅行社的總經理焦啟仁。 在旅遊業內,這姓焦的薄有名聲,順風是他一手創辦的,一直以來辦得有聲有色。 行內人當然地認識他,我並不例外。 「焦先生,你好!」我點頭招呼,跟他握了手,才坐下來。 「我們人事部把你的履歷遞給我看時,我還有點疑惑,不敢確定應徵者是阮小姐!」 我靦腆。 當然,章氏企業在江湖上已略有地位,認識我的人不少,怎麼會一下子在一大堆求職信內找到了我的?其中暴露了多少委屈與淒酸? 「你已經離開章氏了?」 對方才說了兩句話,就已有千斤之力,正向我一頭一腦捶下去似,教人金星亂冒,眼目迷糊。 是的,我現已是個如假包換的失業人士,正正渴求有人收留。 是我過分敏感也好,是事實擺在目前,無從抵賴也好。 總之,我已被證明在努力兜售自己。 挺一挺身子,我聚精會神地說:「對,我已是自由身。」 「可以隨時上工?」 「可以。」 「能否告訴我,為什麼離開章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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