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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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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初到我們家時,非常非常的屏弱。 確切地形容它,是身無三兩肉,完全的骨瘦如柴。我們母女倆悉心竭意地把它養大。 才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小貓改頭換面,煥然一新,那身光可鑒人的毛色,人見人愛。連小小的一張臉,都充滿靈活的表情,透過一對波子似的圓大眼睛,將逗人憐愛的魅力發揮得淋漓盡斂。 我固然對小貓鍾愛有加,不可一日無它為伴。連母親都把它視為家裡頭不可缺少的生氣。 如是者相伴年餘,突然的,有一天,我放學回家,發現小貓不見了。 以往每當我放學回家,小貓就立即飛奔過來,在我的腳邊轉來轉去,咪咪地亂叫——直至我抱起親親它才肯罷休。 這天,全屋靜悄悄,我嚇那麼的一大跳。 通屋地找,芳蹤杳然。 我急得哭起來,越哭越覺不舍,越覺難堪。 就是如此這般,我失去了一個兒時最喜愛的玩伴。 母親說,一定是小貓貪玩,有人開時,它跑出了屋外,越走越遠,以致迷了路,不曉得回家來。 第一次嘗受到生離死別的痛苦。 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夜不成眠。 第一次明自早上繼續醒來,再也不能與心中所愛相見。 那年,我才十歲。 悲痛讓我謹記了教訓。 父母親見到我傷心,再給我買一隻新的小貓回來給我作伴時,我斷然拒絕。我說:「媽媽,我不要再有分離。」 母親愕然。 她駭異一個小女孩會有這份領悟。 對,沒有生,焉有死?沒有合何來離? 一切都因有了一個開始,才出現結局。 可惜的是結局不一定愉快,不一定美滿。 那就倒不如不開始好得多了。 我並不認為如此消極是可取,然,修養也不過至此的話,夫複何言? 這十多年來,其實一直受著小貓故事的影響,我刻意地活得平淡。 對追尋任何人情,包括親情與愛情在內,均採取低調而可有可無的態度。 對任何事情,包括學業與事業,同樣以既來之則安之的手法處理。 如今一旦稍為積極,便碰了大大的一個釘子。 正欲成雙成對,隨即形單影隻。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我把這幾年來積累下來的公事文件檔案,逐個逐個地翻。意圖在裡頭找到一些有意義的紀念品。 例如,我第一次親自替章氏草擬的公函、第一次親手打的信件、第一次代表章德鑒簽的合同等等。 我都複印了一份,準備帶在身邊去,留個紀念。 是真戀戀不捨。我怎麼能否認呢? 當我找到了那封章德鑒寫給我的聘請信時,整個人像一下子被推進萬丈深潭之內,有種魂離魄蕩的感覺。 握著信紙的手,抖動著。 過了多少個年頭,多少個日子,直到如今,卻得到一場空白。 人家說春夢了無痕。我可連美麗的綺夢也未曾有過,就已要承受這番苦楚。 公平嗎?值得嗎?合理嗎? 至大的眼淚,一顆一顆地滴在信紙之上。 章德鑒的簽名,開始融化、開始模糊。 不只是他的字,且應該是他的人。 以後的日子,我若不能忘記他,讓他融化在我的淚水之內,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 若能忘記他呢,就讓他漸漸由清晰變為模糊,以致完全引退。 別來問我,希望是前者還是後者,其實二者我都不願意。 稍稍的止了淚,我霍然而起。 是離去的時候了。 我環顧辦公室的四周,又是一番感慨。 從前的日子多溫馨、多和暖,只我和章德鑒。二人塞在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內,角落處都是一盒盒的貨。 我們天天見著面,夜夜並肩趕工。 都在盼望公司每日成長壯大,能各有一個辦公室。不只為了規模的建樹,更為工作上的方便。 等到這年,如願以償,可又各據一方,不常見到對方的面。 這還不打緊,發展到今天的田地,竟還要永遠離開巢穴,我是太捨不得,太捨不得了。 步出我的辦公室,很不自覺地走到章德鑒的辦公室去。 門仍緊緊地關著。 但門縫卻透出一線的光來。 他還未走嗎? 我呆住了。 腦海裡突然地浮起一個意念,好不好叩門進去,跟他說句再見? 最低限度在他婚前說一聲再見,再見他一面。 一念至此,驀然心驚。 他都已快是別個女人的丈夫了,何苦還自我癡纏呢? 等一下相見,兩人還有什麼話好說? 萬一他問起我的婚訊來,我又何以作答? 直至目前為止,公司裡的人還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和鐘致生的婚約已經取消。 滿堂吉慶,男婚女嫁的不是我們阮家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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