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裸情恨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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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近況如何?很久未見來鴻,念甚。 心如,只一句話,為我,你萬事都承讓半步,容忍一分,做母親的,沒齒難忘你的這份胸襟。 保重吧!親吻我的四個孫兒。 是的,母親提點了我,在她的心目中,不可以不把金詠詩視作骨肉至親。 奈何! 如果我的兩個妹子肯收手不再與我為忤的話,我決不再跟她們多計較。 然而,世界的無情與殘酷,往往在於你讓人一步,對方只會進逼三步,一直戰至你全軍覆沒,他大獲全勝而後己。 現代殺戮戰場的定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共存共榮的例子委實太少了。 整宗物業歸納到我的名下之後,我們只占住第一層,把其餘的三層都出租,以租金抵銷銀行按揭。 我把這個安排告訴唐襄年之後,他俯身上前,對我說: 「心如,注意香港的物業,不會有錯。尤其是改建,是賺大錢的途徑。」 他的這番話我記在心上了。 除了要把藥品代理生意營運上軌道之外,我開始留意地產。 改建的意思是把舊的建築物拆卸,再興築高樓大廈,如何去搜集物業,成了我日中的額外工作目標。 孩子們上學,都由白牌車,即私人承包的汽車負責接送。 白牌車司機以及麥當奴道附近的大廈看更,都跟我混熟了,我總是有意無意之間向他們透露,我有意收購殘舊物業的意圖。 偶然他們知悉了附近有業主出讓物業,就會立即通知我,成交之後,我總會給他們一點茶錢,圖個皆大歡喜。 因此,我無形中就建立起一個地產物業的經紀網絡來。 之所以對地產發生濃厚興趣,除了是唐襄年的提點之外,也由於藥品的總代理生意營運得離奇地暢順,很短時間就得了厚利回報,手上有了鬆動的銀根,除了向金旭暉贖回我抵押給他的全部屬於我的金家資產外,自然就想到了投資。鍾情于地產乃是因為金家在廣州雄霸一方時,就是以絲綢為本位事業,其餘資產都習慣放在田土上之故。 深受了這個影響,我也就不大留意其他投資機會,只一味地在地產上頭下注。 對於我的風調雨順,在金家之內,偷歡喜的人,怕只有傅菁與金耀暉。我完全可以想像到我的兩個妹子和金旭暉的心情。 沒有人會把敵人的發達看得順眼。 多麼可惜,他們偏偏不要把我視作親人,卻要將我列為仇敵,這是完全沒有法子的事。 記得我和唐襄年出席廠商會周年晚宴時,我坐在成業鉅子龐統的身旁,他就拉開那個大嗓門說著行業內的種種趣怪事,談到跟同行競爭,他大發牢騷說: 「我們呀,真不必為了要證明白己大方而自暴自棄,讓敵人一馬,市場人人有份,勝者為王。」 這句話,我又謹記了。 生活上,俯抬皆是金科玉律,嘉言懿行,處事法寶,做人指南。我不會放過。 自然,金氏企業的上軌道,令我對前景越來越具備信心,也就越發注情於工作。 這一夜,我跟唐襄年一起與東南亞的藥品包銷商韋正中吃飯。飯後,唐襄年送我回家,下車前,我說: 「要到我家來喝一杯咖啡嗎?」 唐襄年忽然轉身望住我,問: 「你這個邀請是危險的,你知道嗎?」 我沒有造聲,歪著頭,望著車窗之外,看到皓月當空,繁星點點,這不是良辰美景嗎? 忽爾心頭有一陣子的鼓動。 我回抽一口氣,道: 「我欠你的債,什麼時候清還?」 對方沒有答。 「如果早晚要償還的話,就寧願早點解決掉算了。這些日子來,我一直有著不輕的心理壓力。」 「是不是活像被判了死罪的囚犯,寧可早一點行刑,圖個大解決?」 我赫然一驚,望住唐襄年。 「我的形容是否過分了一點?」他說,語音平和,卻更顯力量。 我不知如何作答。 「方心如,對不起,我嚇著你了,是嗎?」 「別把自己形容成一個劊子手。」 「我覺得我是的。」 唐襄年說罷,把頭伏在軟盤之上。 我的腦袋忽爾空白,凝望住對方那黑濃之中夾雜著銀白色的頭髮,呆了一會。 「請相信我,」我溫柔而又為難地說,「我並沒有認為你是這般的殘酷無情。我只不過視這場遊戲是一場交易。」 唐襄年緩緩抬起頭來,說: 「我幾時都願意達成一項互利互惠的交易,可是,方心如,你給我的感覺並非如此。你太使我慚愧了。」 「從你接到偉特藥廠的合約,開始逃避我的那個時候起,我一直靜靜地觀察你的反應行動,看你如何去披荊斬棘,克服困境。這令我空前地駭異。」 「方心如,我從沒有遇過女人像你這麼頑固,這麼愚蠢,這麼寧舍輕而易舉的富貴,舍近圖遠去折磨自己,挑戰自己。」 「多謝你的誇獎,我不是最終屈服投降了嗎?」 「沒有。」唐襄年看著我說,「方心如,那天晚上你來找我,活脫脫是頭待罪的羔羊,像個走投無路的,迫不得己犧牲小我而成全大我的無辜者,步上祭台,奉獻生命。我從不在這種情況之下向女人下手。」 「你要怎樣的女人侍奉你,你才叫高興?」 「交易,各得其所,而不是被逼犧牲。」 「你要求過高了。」 「為什麼?」 「你出的條件只足夠要人的肉體,不足以連靈魂都收買掉。」 「錯了,只有你是我所遇到的一個例外,包括吾妻在內。」 「什麼?」 「她嫁我,是為我扶了她父親一把,使他們的家族從經濟困境中逃脫出來。」 「那是感恩圖報,投桃報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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