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裸情恨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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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完全全可以想像這最近的幾天,方惜如會怎麼樣跟金旭暉算賬。 金家大宅的轉讓手續全交由傅菁去處理,我們很暢順地就成交了。 妯娌二人走出羅律師的辦公室之後,我問傅菁: 「二嫂,馬己仙峽道的新居佈置好了沒有?」 「差不多了,人多好辦事,娘家有裝修公司,抽調人手給我趕一趕,不成問題。」 我們邊走邊談,相當投契。 「待你們和三姨奶奶搬進去之後,我來探望你們。」 「歡迎,歡迎。只是,」傅菁稍停,才說,「你知道三姨奶奶昨兒個晚上給旭暉說些什麼嗎?」 「她說什麼?」 「她要搬到大嶼山的佛寺靜室去住,說好了只在假期才回來看望我們。」 「嗯。」我沒有答話,對於三姨奶奶的轉變,我是比較明白的。既經巨劫憂患,看化世情,就真的無謂再捲入漩渦。 目睹骨肉相殘而又無能為力,徒惹傷悲! 「聽說她從前是個張牙舞爪的犀利人物,是吧?」 我微笑,道: 「在別人的眼中,可能我和你都是厲害角色。人,尤其是女人,要生存,且活得痛快,沒有半分機警半點霸道,怕是不行的。三姨奶奶年輕時,旭暉還沒有出身,自覺有太多責任,因而造就了不少的情不得已。」 「如果三姨奶奶聽到你這番話,她會感激。」 「會嗎?」我問。 「會的。有人在人前自己如此辯護,我也會欣慰。」 「我記著你的這番心意了。」 「先謝謝你。我們原本就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應該守望相助。」 我望了傅菁一眼,很覺羞愧。 自己的妹子,一個偷自己的丈夫,一個偷別人的,這成何體統,是何世界了? 於是不自覺地說: 「我們方家真有對不起你們金家的地方。」 「別這麼說,如果同是受害人,你比我更淒涼。」 「二嫂,你是個明白人。」 「也相當厲害!」她自嘲道,「我不會像你,容忍到最後關頭才反擊,我一有機會就把對手逼到牆角去,讓她自食其果。這一次,分明是方惜如聯同方健如布下的陷阱,希望把你逼出金家去,結果,我是借力她將們摒出局外。」 傅菁冷笑,又道: 「你知道她們現在要搬到哪兒去?」 「哪兒呢?」 「北角繼園台。」 「嗯。」 那不是差勁的地方,然而跟山頂住宅區相比,就很有分別,一眼就能分出高下來。 金旭暉並沒有把方惜如照顧得很周全,我忍不住透露了這個疑問。傅菁就說: 「金旭暉不會為女人花費太多,這是他的個性,根本不會多花一元半分不需花用的錢。要他另營金屋,哪怕地點在筲箕灣柴灣,明知方惜如最終會就範的話,他就連讓她住跑馬地也覺不必,更何況山頂。」 「你這麼清楚他的為人,你們才是新婚。」 「對他,是新婚。但,大嫂,我是從小在大家庭長大的孩子,人際關係再複雜,我都能看得通透。我父親傅品強從上海到香港,不變其本色,一直都三妻四妾。我對自己的婚姻從沒有抱厚望,天下間要找到一個情有獨鍾,矢誓相愛的男人,實屬妄想了。畢竟,他們周圍的誘惑也太多了。」 「那麼,你跟旭暉的相處……」 「我們會相處得來,因為有互相利用的條件。旭暉很本事,他有辦法爭取到我父親的信任,容他在傅品強的金融王國內占一席位,這一點,單靠我還真不行呢。」 傅菁稍停,繼續說: 「大嫂,不怕更率直地告訴你,我母親在傅家的妻妾上排行第二,不上不下,又只生我一個女兒,如果沒能找到一個本事高強的女婿,根本難於立足。現今情勢不同,父親很器重旭暉,他們臭味相投,在商業上聯手,有很多方便。」 我們已經走在通衢大道之上,陽光從中區大廈折射下來,灑得我們一身的溫熱。 傅菁滿臉酡紅,不無激動的模樣。 她回望我一眼,幽幽地說: 「事實上,金旭暉是個很教人傾心的男人,這一點,我無可否認。」 為此,只有委屈自己,容納其他女人的存在,包括方惜如在內。 或者,在惜如方面,情況也正好如此。 從來,有條件的男人都比有條件的女人更為上算。 世界上只要仍有男人,就沒有男女平等這回事。 因為男人肯放女人在生命上的第一位者少,女人情願為自己所愛的男人奉獻一切者多。 奈何! 那是一個豔陽天,我跟三個孩子在二樓的露臺,目睹著一輛貨車把健如和惜如的行李運走。 她們姊妹倆未至於狼狽,但總難免有一份落泊,從神態上表露無遺。 牛嫂走到我身邊來,說: 「大少奶奶,你的誓言兌現了,只有他們搬出去的份兒。」 我點點頭,沒有回話。 我以為目睹金旭暉與方健如、方惜如搬離金家,我會歡騰雀躍,大快我心,原來並不如此。 心頭有著的難堪與沉重,始料不及,難以言宣。 或者因為我是個基本上善良的人,不單是物傷其類,且是切肉不離皮,對這種為勢所逼,人在江湖的骨肉相殘並不熱衷,反生難堪與不忍。 尤其是自牛嫂手上接過了母親寄來的信件,心就更翳更重更悶更無奈。 母親寫道: 生活是乏善足陳。身體因營養不良,已在百病叢生,支撐著活下去,全為你弟康如猶未長成,我的責任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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