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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捨得。」

  魏千舫說這兩個答案時,簡單而有力。

  「你是個慷慨的人。」

  「多謝誇獎。你有看到什麼是喜歡的,我送你一件把玩。」

  「太價值連城了,心領。」

  「卻之就不恭了。」魏千舫再問,「把武則天的暖手爐拿出來,讓你帶回去好不好?」

  「年代如此久遠的古物,我不好接受。你隨便從較近代的遺物內找樣小玩意,讓我留為紀念吧!」

  「好。」魏千舫點頭。

  隨即打開了玻璃櫃,取出了一枝翡翠玉簪,說:「明朝萬曆帝有兩位皇后,這是他立繼後時送的首飾盤內,其中一件寶物。你長髮,或可在某些場合,也可用上,那要比現代任何一件飾物還要矜貴。」

  莊競之含笑答謝,並想起來了,說:「過幾天,國家代表到香港來談機場興建問題設的晚宴,你既邀請我出席,我就用這玉簪別在發上好不好?」

  魏千舫之所以要帶同莊競之出席,固然因為他並無女伴。

  滿城皆知,魏千舫是最吃香的火鑽王老五。魏家夫人的寶座始終懸空。

  此外,魏千舫刻意要介紹莊競之認識中國大員,因為在日後,將有一些大生意需要莊競之的合作,始可達成,他也曾向莊競之透露端倪。

  只為機場承建的工程浩大,有核心與非核心工程多種,香港政府內有些紅員,已經被英港兩地的承建商重重圍困,彼此都希望混水摸魚,能把某些工程合約拿到手,發世紀末之大財。

  魏千舫對這起狐假虎威,兼以種種自以為是手段去為他們老家斂財的英國駐港官員,很瞧不起,但投鼠忌器,總不能事事都通過英國在位保守黨要員,表達太多意見。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非到撤除職位的迫不得已階段,首相與外相都不能伸手過來予以制肘,此所謂買上不如買下,走那些在港官員門路的人,正正是看中這一點。

  其次,今時不同往日,處於九七的過渡期,魏千舫一方面是中英兩國都尊重的人物,威風八面,人盡皆知。另一方面卻是啞子食黃連,為了時局的尷尬,中英雙方的暗湧不絕,中方可能認為魏千舫有著英國血統,且在英國下議院可發動聯繫,而對他的信任有所保留。同樣,英國對他的中國關係,當然地記在心上,很生顧忌。尤其是那起明知在位數年就要回老家吃馬鈴薯的港英官員,對魏千舫就不大好感。舉目盡是匍匐在他們跟前渴求帶挈的官商名流,何不私相授受,朋比為奸,別說有機會能儘快搜括,中飽私囊,就是高高在上,享受這最後幾年的殖民地式膜拜,也過過官癮,何苦要看這姓魏的面色,對他白尊重。

  故此,魏千舫有心競投機場工程一事,他可以預期到有若干的障礙,會來自中英雙方,特別是港英方面,也不足為奇。

  行走江湖半輩子,魏千舫凡事極之小心,雖明白百步之內豈無芳草,但為了防範政府裡頭忠臣不及奸党多,故而認定,在承接機場工程上,不好出面。能以旁人參加競投,自己反而能在疏通工作。

  這旁人,他屬意于莊競之。

  莊競之曾問:「為什麼對我如此青睞?」

  答案是:「財力地位身分夠資格競投,且令人入信者不多,你有美國背景,又在此事上生中和作用。最重要還是對你信任。」

  魏千舫以為莊競之會跟著問,為什麼對她信任?

  可是莊競之沒有問。

  信任可以來自過往歷史的表現與引證,也可以發自心底,純粹感情作用。

  對於前者,莊競之很放心,她曾調查魏千舫,魏千舫也必然一樣調查過她。在從商的表現上,她完全是德能俱備。

  至於說感情產生的信任,一半是為趙善鴻的淵源引起作用,另一半是女人的第六感覺。

  莊競之所關心的是:「千舫,為什麼你如此的志在必得?」

  工程浩大,不錯是巨型生意,但,以魏千舫的身家地位,這等業務發展無疑是錦上添花,有則固佳,缺亦無妨。何須如此緊張得失。

  且莊競之也務必明白業務拍檔的心意,才決定是否能合作愉快。

  魏千舫非常鄭重而簡單地答:「為香港。」

  「什麼?」

  「盡一分力量,使香港不必多花無謂花的錢。」

  此語,可意會而不可言傳。

  魏千舫說:「當我預備好工程投標計畫,你請細閱,全都是已極低成本進行,其中更絕無中飽私囊的額外一筆帳項。魏氏家族紮根于香江,取之於此地的,應該還之於此地。新機場是否真的非興建不可?又是否非在九七年之前完工不可?熟悉政情者,心知肚明。明為催谷繁榮,實為刺激通貨膨脹、乘勢套取商業巨利,不惜犧牲本城之儲備積蓄以及民生問題。情何以堪,心何所忍?」

  魏千舫緊緊捉著莊競之的手:「競之,不必在現階段信任我,你詳細研究之後才答應相幫,以你及莊氏出面競投。」

  就是為此,魏千舫認為莊競之應該亮相在中國官員到港的晚宴上,給他們先留一個印象,以後會有作用。

  莊競之這天,提早回到競天樓,細意打扮,準備出席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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