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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莊競之繼續說:「張如玉再狠再毒,還是女流之輩,她必須靠別人為她經營這場勾當,換言之,現今綁架了祖蔭、看管著祖蔭的,必不是張如玉,而是她的同黨。我們一旦拘捕了張如玉,她的同黨會在一驚之下,幹出些什麼事情來,不言而喻。」

  趙善鴻一聽,緊張得拼命眨著雙眼,擋住了快要流下來的淚水。且聲音顫危危地說:「請兩位替我出主意。」

  「琴姐,事不宜遲,看焦成能不能把姓柴的尋著,是第一著,會不會得出真相來是第二著。」競之鄭重地重複。

  「要用多少錢,都不相干。」趙善鴻說了一句。

  金紫琴答:「此事不宜用錢收買,一旦知道消息價值連城,就會討價還價,牽連且會多起來,把時間拖長,就壞事。焦成對我,是兩肋插刀也屬等閒,我會囑咐他好好辦理。事成之後,只一個要求。」

  金紫琴這麼一說,連莊競之都不好意思起來,她固然不相信金紫琴是個乘人之危而要脅一大筆的人,究竟對方何出此言呢?

  趙善鴻卻沒等金紫琴再開口,就已搶著說:「我什麼都答應。綁匪要求五百萬美金,我亦已籌到了。」

  金紫琴笑著說:「我要你付出的,可能比這五百萬美金更多。」

  聽的人一時間都屏息著,等待那個驚人的答案。

  「趙先生,只一句話,你必須盡你所能好好照顧競之。」

  室內依然靜謐。

  都以為金紫琴的話還未講完,仍有下文。

  過了一陣子,莊競之才醒覺著,一把沖前去,抱緊了金紫琴,感動得雙眼濕濡。

  她當然明白,金紫琴如今有足夠資格要掉趙善鴻整副身家。

  金紫琴拍拍莊競之的肩膊,表示領會她的心意。隨即把她推開了,再固執地對趙善鴻說:「趙先生,你可答應了?」

  趙善鴻這才回過神來,知道金紫琴的要求亦不過如是,才答:「當然,此事若能解決最大的功勞在於競之身上,若不是她認識你,根本無從有線索。」

  「就算認識了我,有線索,也屬枉然。除非看在競之分上,才會出手相幫。」金紫琴這樣補充。

  「當然,琴姐,我記住了。」

  「我可是認真的。」她再多加這一句。

  「我也是。大丈夫一言,快馬一鞭。」趙善鴻很誠懇地說:「就在今日的這個時刻,我向你保證,競之將來獲得的要比她需要的為多。」

  趙善鴻沒有必要向一位江湖上行走的女流作此承擔。

  更何況他的這個保證,並沒有附帶條件。換言之,趙善鴻甚至不勞加一個注腳:如果趙祖蔭得救的話,他才履行承諾。

  金紫琴當下立即辭別趙善鴻與莊競之,只拋下一句:「等我的消息,我會儘快回來。」

  那她就走了。

  在趙家的別墅內,時間是一分一秒的爬行過去。等待真是太難抵受的一回事。

  要強迫趙善鴻睡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和競之都預算在天亮時或在天亮前就會有消息。

  競之乾脆對趙善鴻說:「來,你給我乖乖地坐在這兒一會兒,我下廚去給你煮幾味好吃的家鄉菜,再暖一壺酒,跟你吃宵夜去。」

  聰慧的競之明白,有事可為,最能寄託精神。

  她跑到廚房去,指使著兩三個女傭,為她斬肉切菜,然後自己親自戴上圍巾,下廚燒起菜來。

  熱騰騰的佳餚擺到趙善鴻跟前去時,趙善鴻實在吃不下嚥。

  「吃一點吧!」競之說,「你聽勸!我們在等待結果期間,總應該勉力做點對自己有益有用的事情,否則更沒有力量應付時艱困難了。」

  趙善鴻以低沉的聲音說:「如果沒有了祖蔭,日子將怎麼過?」

  莊競之還沒有答,趙善鴻就繼續說:「競之,是不是飽人不知餓人饑?你未曾試過與自己的最愛分離?」

  競之望住可憐的趙善鴻,說:「最愛也有兩種,一種是你愛他,他也愛你。另外一種,只是你愛他,他並不愛你。跟這兩種最愛分離,哪一種更淒涼了?」

  也是未待對方反應,競之又說:「你與你妻分離,也不過是人間無可避免的際遇而已,甚至講醜得好,祖蔭縱然有不測,也不過是生命迴圈中誰走先一步的問題,比較上一些人原應相愛相聚,但卻生分了,餘下來的一個還愛戀著一個不值得她愛的人,更無奈更悽惶。」

  「你在說著你的故事?」

  「是的。你要聽故事的話,先給我吃一點宵夜飽肚,然後,我給你講我的故事。」

  趙善鴻敵不過莊競之的溫言柔語,他融化在對方的關懷與愛護之下,勉力加餐飯。

  且,他也滿懷好奇,很希望聽她的故事。

  無疑,在開頭的相處,對於一個供情欲上發洩的女人,對方的條件只需要是一張美麗的臉孔與一個誘人的肉體便已足夠,但,發展下來,如果他要一個知己良朋,有感情的伴侶,那就不同了,他自然更有興趣知道對方的底蘊。

  這份有著甚多關注成分的好奇心,的確使趙善鴻精神為之一振。

  宵夜之後,競之泡了一杯香濃的中國茶,讓趙善鴻坐在舒適的露臺籐椅上,把他的一雙腳放在軟墊上。然後拿張小凳子,坐在他跟前,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競之根本就是個言語玲瓏的人,她的組織力強勁,再加上感情真摯而豐富,當她從新講述自己的故事時,說到歡喜處所表現出的嫵媚、講到淒涼處所表現的傷心,在在都傳情達意,感人肺腑。

  當競之激動,雙肩震顫之時,惹得趙善鴻的心也不住抽動,感受著對方的一份苦楚。

  「對於一個你曾拯救了他三次生命,而如此無情無義的人,你仍然深愛?」

  趙善鴻這麼問,競之很技巧地答:「我對他仍有濃烈的感情,分不清是愛是恨。常言道,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我沒有想過要將他置諸死地,我祈望他好好地活下去,有一日讓他看到我光芒四射,以至於後悔當年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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