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今晨無淚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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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嬸沉思一會,終於點了點頭。 「好吧!守江湖規矩的人,不會把線人供出來。且她的線路一定多,一哥他們未必會懷疑到我。我姑且一試。不過……」三嬸說。 「不過什麼?」 「你千萬別抱太大的指望。一則你不是直接認識金紫琴;二則官官相衛,河水不犯井水,她為什麼要干預一哥的生意。所以電話搖給她之後,可能石沉大海。」 「不要緊,正如你說的,姑且一試。」 「那麼這包錢……」三嬸有點靦腆,卻仍然捏著錢不願放。 「當然作為酬勞。」 這樣又過了一個禮拜,三嬸才可以有假回家去走一趟。只能趁這個便給金紫琴報訊,說一位阮小芸的好朋友莊競之現今在一哥旗下營生。 電話出奇地順利就搭進去了,來接電話的根本就是金紫琴本人。 她的語音平和,但仍然忍不住問:「這電話號碼是否當事人給你的?」 三嬸答:「是,她說最緊要告訴你,你的電話號碼是阮小芸給她的,求你想想辦法救她逃出生天。」 對方沒有話,最後答一句:「讓我想想。」 之後就掛斷了線。 三嬸照實回報,競之和其他姑娘們只好默默地禱告,希望早聞佳音。 可惜,杳無音訊。 差不多整個月過去了,希望早已變成失望。 那天早上,六姑娘在該房又碰到競之。彼此對望一眼,百般委屈,心照不宣。 競之微低著頭,說:「無論如何,謝謝你們。」 「不要緊,早知跳出火坑不是件容易事。老九,你好好地保持精神清朗,才是真正的生機。我們怕是委靡得不欲再振作,認了命了,這才無望。」 競之微微抖了一下,心想,幾時才輪到自己心灰意冷,完全放棄對人生的指望了。 不,她懷抱著深仇大恨,一定要報。 對楊慕天的恨如此深刻,只為自己仍然愛他。 為愛這個男子,競之已經一次又一次地付出她的精神心血以至生命,她不介意再多一次的創傷與失望。 一回到房中去,喪五就笑嘻嘻把今日留下的一個客人帶進來,向她拋下一句:「好生意啊!」 地獄之門開敞,容納了莊競之的整個人、整個心,日日如是,年年如是,無有了期。 一連接到第三個客人,那嫖客還未離去,競之的房門就被推開,阿標跑了進來。 那嫖客怒目而視,叫嚷:「我是給足了錢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標一個箭步上前,揪住了對方的衣襟,說:「你別以為話了兩文錢,就不可一世。你乖乖地給我滾出去,回家再捱過,把錢積多一點點,去光顧一些高檔女人,可以讓你消磨一整天的,別再來這兒讓我碰見你!」 說罷,力大如牛的阿標,差不多是把那嫖客扔出房外去的。 競之看了他兩眼,也不做聲,管自穿好衣服,正想坐下來歇一歇,阿標就喝到:「隨我來。」 「到哪兒去?」 「你不必問。」 「我有客。」 「笑話不笑話?你別阻大哥辦公事,給我走。」 阿標差不多揪起競之,一直把她帶下樓,塞進汽車去。 差不多一年的時間,競之未嘗呼吸過外頭的空氣,看過外頭的太陽,她忽然地覺得有點兒不適應,有點兒恐懼。 不安的情緒一直增加著,主要是競之怕阿標把她帶到了一個更恐怖的環境之中,受更大的苦難。 畢竟是女流之輩,血肉之軀,再頑強的意志,都未必能抵受得住接踵而來,永不休止的不幸與磨難。 車子一直開往郊區,差不多是經過了叢林,再入一條山徑,才停在一幢頗為壯麗的菲律賓式洋房前去。 「下車吧!」阿標喝令競之。 下了車,叩了門,有位女傭恭謹地開了門,問:「是哪一位?我該怎樣通傳?」 「阿標,一哥的阿標。」 女傭微笑,打開了大門,讓他們進去,一直領他倆走到大廳上來。 客廳內的擺設完全是熱帶情調,正中一張高背的籐椅上端坐著一位面目秀麗,而神情肅穆的中年女人。 她看牢走進來的阿標與競之,手上在不住地搖動著紙扇。 阿標一見了她,立即恭敬地給她打招呼,說:「琴姐,你好,給你送貨來了。」 這句話猶如石破天驚,震得競之呆住了。 眼前人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金紫琴? 競之不敢問,她禁捺住相認的衝動,叫自己先靜觀事態的發展。 當那位中年女人拿眼仔細向競之打量時,競之立即投以誠懇的眼光。 然,琴姐並沒有作出任何表情上的回應。 她仍然是嚴肅地對阿標說:「阿標,你隨便坐,就等在這兒一會,只幾分鐘的功夫,我就會有交代。」 阿標連聲說好,就坐了下來。 琴姐對競之說:「你跟我進房去。」 競之估量一定有什麼心腹話,不能當著阿標跟前說,於是急步跟著琴姐走進裡頭的房間去。 房門一關上,競之就立即問:「你是金紫琴女士嗎?」 對方的臉依舊板得半點笑容也沒有,竟然說:「別多講廢話,脫衣。」 競之嚇得登時臉如土色,一個陌生女人叫她在她面前脫衣? 這次的買賣,怕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是自己太過敏感,以為救星尋著了,終於,好運並不從天而降。 要承受一個新的折磨,是需要時間去壓驚的。一下子,莊競之還不能適應。 她嚇得臉色轉為蒼白,一種絕望的情緒包圍著她,使她在刹那間變得脆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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