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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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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不妨,我搖電話給他。」 又是在許勁的安排下,杜晚晴與冼崇浩同遊紫禁城。 兩人相見時,眼神流露著不可明言的一份奇怪感情。跟著,沿途都是很多很多的緘默。 杜晚晴想過,不宜開口提昨晚的事,因為不知道醉後曾說了些什麼話,還是把整件事視為沒有發生過的好。 冼崇浩呢,尤是因為他聽了杜晚晴的酒後真言,一顆心,不住七上八落,不得安穩。把這件事提起來,似覺過分借題發揮,有乘虛而入之嫌。那就不說也罷。於是,緘默由此而起。 當他們踏進紫禁城內,跨越那宣統皇帝溥儀為了要騎腳踏車而鏟平的禁宮門楹時,杜晚晴忽然說:「少年得志的皇帝,怎想到晚景的澹薄?」 「你呢,你希望有一個怎樣的晚年?」冼崇浩問。 杜晚晴平日對於這種問題完全提不起興趣,也不肯對別人就私事私情上作答。如今,她一反常態,竟然情不自禁地認真思考起來。 在冼崇浩的跟前、身邊、眼內,她是個有前途,有晚景的人。 這個意念令她開心而微帶興奮。 她答:「女人會有什麼過人的想法呢?」 這是個令冼崇浩微吃一驚的答覆。如此一個美豔得驚世駭俗,滿城豪賈吹捧擁戴唯恐不及的女人,把自己看成平凡的婦孺? 杜晚晴因著冼崇浩表情的暗示,而作補充,說:「你駭異於我的答案?」 「呵!不,不。」冼崇浩慌忙否認,但又不曉得怎樣圓句?那模樣兒靦腆得像個問錯了問題的小男生,有一份額外的可親可愛。杜晚晴看在眼內,不禁笑了出來,道:「真的,不騙你。晚年生活澹薄不成問題,心頭富裕即可。」 「那就是說你希望晚年時,既有少年得志的回顧,也有眼前兒孫滿堂的福樂,是不是?」 杜晚晴點點頭。 冼崇浩答:「那就不只是女人的願望,也是男人的。」 「男人一定不同。」 話匣子一打開,二人就開始渾忘剛才見面時的不適應,重拾長城城頭與十三陵墓宮內的友情,開懷暢談。 「為什麼男人不同?」 「男人總要有叱吒風雲的事業,永無休止地幹下去,直至蓋棺,還希冀千秋萬世歌功頌德的定論。」 「除此之外,總還要家庭樂,這是一定的。」冼崇浩堅持這麼說。 紫禁城內遊人不絕,他倆邊走邊談邊說邊笑。偶然,杜晚晴還會輕鬆地跑跳幾下,才回望凝視著她的冼崇浩。 一個故宮,古今有過多少段愛情故事了。 每當一雙雙有情人駐足在那珍妃井前時,就必有這個問題凝聚心頭。 杜晚晴與冼崇浩亦然。 只是他倆都不便問出口來。 「珍妃井原來這麼小,珍妃怕是就如趙飛燕,輕盈得能作掌上舞。」 「長居深宮上苑、憂國憂民,還要擔心皇帝的安危與鬥志,怎麼能胖得起來?」杜晚晴答。 「如果你是珍妃,你會不會為了堅持一個對國家的理想與對愛侶的盡忠,而犧牲寶貴的生命?」 答案可能有多個。 杜晚晴可以乾脆答:「我不是珍妃!」這最乾淨俐落。 又可以答:「我是珍妃,也得看誰是光緒?」 若果這答案給冼崇浩聽進耳裡,就未免孟浪了。現今她不是個喝過酒的人,雖還帶三分醉意,還是審言慎行為上算。 於是杜晚晴答:「我們這一代的香港人,能夠遇上一件半件事例,讓我們表達對國家民族的關愛,是最難得可貴的。同樣,有緣遇上一個要考驗自己情操的伴侶,也是福分。不過,未必有此良機。」 冼崇浩問:「華東水災呢,我們不是表示了我們對祖國與同胞的關心嗎? 「對。然,事件雖大,到底不是要拿出自己身家性命幸福出來,以表達忠愛。這跟珍妃與光緒不同,姑勿論他們是否才大志疏,都是為了國家與愛情,而把生命、權位、婚姻都押上了的。在程度上,有雲泥之別……」 的確,那些百億家財的富豪,拿一千幾百萬出來做慈善,雖仍是善長仁翁,但不比在華東賑災活動上,拿著僅存的二萬元退休金,捐一半給華東同胞的香港老者偉大。 以此類推,同樣,杜晚晴從財閥富豪身上獲得的利益甚巨。然,她想,如果一個月入數萬元的公務員,把一半薪金交到她手上,讓她持家理務,生兒育女,他愛重她的程度就更深更大了。 杜晚晴回望了冼崇浩一眼,心撲撲亂跳。 又想到哪兒去了? 杜晚晴急忙圓句,說:「所以,我未必有珍妃的那個考驗自己忠貞的福分。」 冼崇浩真的敬佩起這風塵女子來。 的確,言談思想、動態、晶貌,統統的不同凡響。 他們開始一直暢談家國之事,也談到了求學與家庭。 冼崇浩差點要失聲叫嚷:「什麼?你是倫敦大學的畢業生?」 他心頭有個流於刻薄的感慨,時代進步,生活水準提高,每個行業都是優質的專業人士勝出,怎麼連妓女都要有文憑? 既有文憑,又何須自甘下作? 因而冼崇浩禁捺不住,稍稍從側面試探著杜晚晴家裡的境況。 晚晴呢,當然聽得出冼崇浩要瞭解她家人情狀的意思。卻從一個樂觀而欣悅的角度看這件事,她認為這是冼崇浩願意認真地跟她交朋友的一個訊號。 當然,如果杜晚晴不想交這個朋友的話,就不用多生枝節,諸多交代了。 杜晚晴卻相當樂意地向冼崇浩提起了母親、外祖母,以及各弟妹的情況。 冼崇浩對於杜家各人,最感興趣的是杜晚晴那殘疾的弟弟現晴,老是繞在他身上問了很多問題,表示關切。 「他現在長居西雅圖一間設備十分完善的私人傷殘人士之療養院內,杜現晴受到的照顧,也很能令我們放心。」 「俗務纏身,總是沒有這個空。心是掛念著的,卻又有點相見竟如不見。媽媽是每兩個星期就跟醫院通一次電話,瞭解目前的近況。也在電話裡頭聽聽他的聲音。」 「他可以跟你們溝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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