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芳草無情 | 上頁 下頁
一六


  可憐的王子培!

  「當時簡直想把他碎屍萬段。其後,倒心平氣和了,因為我想通了道理。最不能挽救的關係,是無動於衷!愛與恨都是濃厚的一份感情,不愛你,或者不恨你,幹嘛要氣你?是不是?」

  我滿臉通紅,差點無地自容得要擠出眼淚來!

  「傻孩子,」世勳重新握住了我的手:「快別這樣,我們現在不是很好?」

  氣死人!

  「我們走了,好嗎?」他忽然看著我問。

  「為什麼呢?」

  「因為在這兒我不能吻你!」

  車子停在太古城家門口,差不多有半小時以上,我提了幾次要回家了,世勳還是不讓我走。

  「再這樣子下去,警察要巡到這兒來開罰單了,傳出去多丟臉!」

  「誰管呢?」

  「人家會曉得你,孫家兄弟這陣子的社交風頭太勁了。」

  世勳的吻如春雨般細細打在我的臉上,擋都擋不住。

  「你好不好靜靜的聽我說幾句話?」

  「你說吧,我聽得到。」

  「這兒是太古城,你別把這麼一輛勞斯萊斯當街當巷泊在不准停車等候的地方好不好?」

  「這有什麼不妥當?」

  「左鄰右裡偶然經過看到,以為我改行當舞女了。」

  「這麼大年紀的歡場女子,不會如此受歡迎。」

  「明天我要上班呢!」

  「又是這句老話!乾脆現在辭職,我立即批准。」

  「失業在家,誰養呢?」

  「求之不得,只是不敢開口。」

  「世勳,這真是你的心聲?」我正色道。

  這麼一句話,教我們都一下子傷感起來。車廂內一時間紅暈引退,變得愁雲慘霧。

  「明天見吧!」

  他目送我下了車。

  我呆瓜般站在電梯裡頭不知多久,才曉得按動十七樓的數字。

  一腳踏入屋去,電話鈴聲已猛地響個不停。

  母親被吵醒了,披了件毛衣,從睡房走出來。

  「幾點鐘了,誰這麼晚還來電話?」

  「媽,你睡吧,讓我接聽。」

  拿起了電話,對方說:「你怎麼了?電話再沒有人接聽,我就要衝上樓來了。嚇得我以為你在電梯內遇上了意外!」

  「沒有呢!」

  「你平安嗎?」

  「嗯,你在哪兒?」

  「車上,我還在樓下。」

  「回去吧。」

  「我想見你。」

  「剛才不是見了嗎?」

  「現在見不著了。」

  「明天再見吧。」

  「要等好久!」

  「別這樣,我媽讓你吵醒了。」

  「代我道歉一聲,告訴她,我很愛她的女兒。」

  「世勳,你真是!」

  「你不再下樓來了?」

  「不了,你好好的回去。」

  「不會以後不見我?」

  「怎麼會,我還未辭職!明天見吧!」

  孫氏今年的年報,資料額外豐富,換言之,準備功夫雙倍,忙得一干人等頭暈眼花。

  我想早早趕完它,可以啟程到倫敦去參加陶器家庭用品展覽。

  一連大半個月,有關部門沒有早過十一點收工。我這工頭,當然也牽連在內,一則自己緊張,習慣親力親為,二則為著鼓勵士氣,以身作則,三則,有人陪在身邊苦幹,精神百倍。

  老早說,小冬妮是鬼靈精,她看到每三天就有一大束鮮花送在我桌上以後只管微微笑,一聲不響地把花插好就算。

  我偶然在她面前伸個懶腰,才喊一聲:「累死了!不知道一身功夫何時得了?」

  她再不同情我了,偶爾還會說:「看看插好了的花,就會覺得精神百倍,什麼勞累都補償過來了!」

  我氣得什麼似的,又不好意思罵她。

  日子實在是不難過的,一眨眼,又是一天。

  世勳和我都沒有邀請過對方回自己的家裡去,不方便,都有位老人家在。一旦帶著異性朋友露臉,就有相親的感覺,我尤其怕母親問長問短,准會探查世勳的身分。不消幾天功夫,必然弄至街知巷聞,她要是還年輕,應該任職報館,專跑新聞。

  因此之故,他的勞斯萊斯,變成了我們的小天地!

  我曾建議過:「世勳,你應該買部小巴士,坐在這兒一整個晚上,腿都酸了。」

  孫世勳每夜最愛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前,把車子座位斜斜放後,從車窗望向天空。久不久就俯身上前,看我一眼,吻我一下。

  「世勳。」

  「唔!」

  「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嗎?」

  「你不喜歡?」

  「世勳,我好想結婚。」

  「我知道。」

  「你真的不能離婚嗎?」

  「我不知道如何向她開口。」

  「你還愛她?」

  「你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你說呀!」

  「女人真奇怪,務必要你親口講完又講,才安樂。」

  「那麼,你就講呀!」

  「孫世勳第一百次聲言,只愛沈寶山一個。」

  「為什麼不告訴她呢?」

  「寶山,你不能稍等嗎?」

  「等到幾時呢?」

  「等到時機成熟。」

  「那是幾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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