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九把刀 > 後青春期的詩 | 上頁 下頁
二九


  「當初一開始聽到的時候,嚇了一跳。」西瓜隨意抓著方向盤,笑笑:「想說,什麼啊,原來你這白癡也會寫嘻哈啊。」

  「靠,我什麼歌都會寫好不好。」我刻意壓低聲音,怕吵到睡著了的阿菁:「從我在網路上放第一首歌《傑克戴上面具的那一夜》開始,我就什麼類型的歌都想碰一下,厲害到連我自己都會害怕啊!」

  「太臭屁了喔。」森弘也笑了。

  「說認真的,你們幹嘛讓我守阿菁啊?明明阿菁就很厲害,我都被電假的。」

  「……」森弘看著窗外。

  「……」西瓜看著前方。

  「……」肥仔龍看著癡肥的手指。

  「你們是怎樣?都不說話是想打混過去啊?」我用腳踢了一下前座。森弘勉為其難接話:「就……反正事情過了就過了。」

  我又踢了一下前座:「你們害我體育課常常不想打籃球,很賤耶!」

  肥仔龍悶悶地說:「你不打籃球的時候,阿菁就變成我守的耶,我也是被電假的啊。媽的,其實我當年就覺得阿菁的實力根本就和森弘不相上下。」

  西瓜冷冷地說:「照道理來說,反正森弘跟你還有阿菁都差不多高,應該是由森弘去守阿菁,你去守跟你一樣爛到爆炸的楊澤於。但問題是,如果連森弘也被阿菁吃掉了,我們男生的面子怎麼辦?白癡,我這樣說你懂了嗎?謝謝你的犧牲啊!」

  我用力踢了一下前座,罵道:「我就知道是這樣!」

  我這一踢,阿菁微微靠在我肩上的頭抽動了一下,發出睡得不舒服的呼吸音。

  「不說阿菁了。說到你的歌,我還滿喜歡你這一陣子寫給那個黑妹妹的《夏日煙火》,很芭樂啊,但很好聽,聽幾次一下子就記住副歌了。」

  肥仔龍轉過頭,對我豎起肥肥的大拇指:「跟我買雞排的幾個女生也常哼那一首喔,我就跟她們說這首歌是我朋友寫的,她們都不信咧!最後還是我叫她們去看你網誌裡,那一本標題『矢志追隨我的臭傢伙們』的相簿裡有我跟你的合照,她們才嚇一跳咧!」

  「白癡,我也滿喜歡黑妹妹那一首《夏日煙火》,還有那一首《我的回憶,你的口袋》也不錯,我老婆很愛,整天都在放。」西瓜也向我豎起大拇指。

  「芭樂的歌傳唱度是比較高,也比較容易暢銷。」我不置可否:「但太常寫芭樂歌的話,在網路上就會被鄉民幹成隻想寫賺錢的歌,不管我說我多喜歡夏日煙火,還是我多喜歡《我的回憶,你的口袋》都不會有人相信啊。」

  「會這樣嗎?」森弘疑惑。

  「就是會這樣。」我苦笑。

  「喂,流星街先生,你寫歌寫這麼多,是寫好了再投稿,還是只要等人來跟你邀歌就行啦?」西瓜稍微搖下了車窗,讓車子裡的空氣換一換。

  「各種狀況都有啊,不過要等人跟我邀歌再開始寫,不就太晚了?大部分我都是自己寫自己的,比較不用顧慮什麼。寫完了,就想看看市面上有哪個歌手比較適合唱,我就投稿給那一間唱片公司,注明我想給他們底下的誰誰誰唱,看他們要不要用……就這樣。」

  森弘看了過來:「寫歌應該很好賺吧?除了專輯賣幾張抽幾張,報紙上還說,我們在每唱一首歌,業者就要付給你們這些寫歌的幾塊錢,是不是真的啊?」

  「一開始都馬是賣斷,到前幾年才開始抽版稅。不過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我很喜歡這個工作……其實說工作也不是,畢竟是我自己喜歡做的事。」

  「都沒有不爽的事嗎?」肥仔龍回頭。

  「沒啊。」我看著窗外。

  「比如說被歌手打槍,沒發生過嗎?」肥仔龍鍥而不捨。

  「當然有啊,我寫了很多歌到現在都還沒有人要唱咧,都是一些怪歌,或是沒辦法感動人的假芭樂。」我怪笑道:「不過這也沒什麼啊,本來就不可能每一首歌都中,沒有爽成那樣子好不好。」

  其實,不爽是有的。

  但不用為我擔心啊老朋友。

  你們只要替我開心就可以了。

  這幾年我寫了很多首歌。

  不敢說每一首歌都很好聽,但我真的每一首歌自己都很喜歡。

  我從小就看不懂五線譜在幹嘛,連最基礎的高音笛都吹得很炮,所以我寫歌不可能乖乖寫譜,而是靠哼哼唱唱,將旋律反復咬在嘴巴裡直到爛熟,回到家,再用答錄機錄下。

  寫給子筱薇的第一首情歌,就是這樣孵出來的。

  慢慢手機有了錄音功能後,我就能隨時隨地停下腳步,在馬路邊、公車上、捷運月臺、騎樓角落、公廁馬桶上錄下我的即興靈感。

  也許是從未受限於樂理的束縛,我寫歌的姿態真的很自由。

  一開始根本沒想太多,只是為了讓更多人聽到我寫的歌,於是我將寫好的歌放在網路上讓大家自由下載,還取了一個筆名,叫「流星街」。

  表面上「流星街」三個字聽起來頗詩情畫意,實際上的典故是日本漫畫家富樫義博畫的《獵人》中,殺人如麻的「幻影旅團」的根據地。

  大概是我的聲音很難聽,又沒有配樂,只是很幹的清唱,我放在網路上的歌,不管是點閱率或是文章回應數都少得可憐。

  那時我很喜歡寫一些天馬行空的怪歌,例如描述人格分裂的變態到處殺人的《都市第九部曲》、幻想外科醫生在手術房裡大暴走的《內臟煙火》、敘述一個落魄男子決定到菜市場拍賣自己媽媽屍體的《一公斤一百》、從古怪新聞中取得的靈感寫成的《媽,我的頭,很冷》……雖然說是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但當時我的腦袋都是一些很不正常的畫面,所以寫出來的自然也不是什麼太規矩的東西。

  雖然那些畸型的怪歌非常不受歡迎,但總有幾個思想同樣怪怪的網友覺得很好玩,常寫信鼓勵我多創作,說他們總是等著我將新歌放上網,還弄一個「大」字給我。

  「流大,總有一天你會跟方文山並駕齊驅的,只是你現在還不知道!」

  「流大,華語歌就靠你跟周董了。相信我你絕對不會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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