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九把刀 > 後青春期的詩 | 上頁 下頁
二八


  §6.   車上聽著廣播音樂,大家有一搭沒一搭亂聊著。

  只一下,坐在森弘跟我中間的阿菁就睡著了。

  她的頭靠著我的肩,睡到連口水都滴在我的衣服上,害我不敢亂動。

  說起來,一點也不好笑。

  以一個女生來說,阿菁的運動神經出類拔萃。

  即使站在男生的立場來看,阿菁還是很厲害。

  從前不管是國中還是高中的體育課,女生都很喜歡在點名後分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團體在樹下聊天、或是在跑道上用散步的節奏手牽手說笑,最多就是打羽毛球流點香汗。

  但阿菁跟她們格格不入,總是卷起袖子、甩著馬尾,跑來跟我們這些男生玩。

  起先是國一的躲避球,再來就是國二的壘球跟國三之後的籃球。

  尤其是籃球,明明就是非常的……該怎麼形容好呢,明明就是非常典型的男性流汗運動,充滿了籃下推擠、架拐子、粗魯地打手、用髒話運球、恐嚇對手再打手就打架等元素,但每次體育課,阿菁都樂此不疲地跑來跟我們組隊。

  「幹,你去玩跳繩啦!」

  我皺眉,指著遠方一堆在樹下跳繩的女生。

  「陳國星,你不要打不過我就不想跟我打,爛人。」

  阿菁用中指戳我的頭。

  猜拳選人分隊以後,我總是被叫去守阿菁。

  那真是相當糟糕的經驗。

  我的運動神經很爛,運球時漏洞百出,常常被阿菁抄假的,逮到空檔想快攻上籃,卻常常被阿菁從後面把球給巴走。

  反過來,阿菁就厲害多了。

  國二就學會用單手投籃、快速過人上籃、三分線神准、傳球只要瞥一眼就到位。除了搶籃板會被臭男生的大屁股撞開外,阿菁打得幾乎跟森弘一樣好。

  面對我緊張兮兮地運球,阿菁總是精神奕奕地張開雙手、低著腰,虎視眈眈準備偷球——然後得逞。

  輪到阿菁持球時,我防守,阿菁卻總是輕易地擺脫我,跳投、跳投、跳投!

  「靠,陳國星你黏阿菁黏緊一點啦!」大夥總是這麼對我大叫。

  「她是女生耶,我黏那麼緊不就是性騷擾!」我反駁。

  其實真相是,我根本想黏也黏不了。

  雖然我肯定是自己隊上最爛的,但阿菁可絕對不是另一隊最爛的一個,照道理說,不會是由我來守阿菁,可大家卻都用命令的口氣逼我守她。

  好像,守女生是一件很丟臉的差事似地。

  明明我就守不住阿菁。

  可阿菁從來沒有嚷嚷:「陳國星守不住我啦,換一個好不好?」之類的。

  就只是默默電著我。

  被一個女生痛電四年,可不是什麼值得說嘴的事。

  ……拿來寫歌倒是不錯的點子。

  「陳國星,你這一首《蓋我火鍋的馬尾女孩》,就是在寫阿菁吧!」

  開車的西瓜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看著後照鏡裡的我。

  對啦對啦我運球有手殘最好你再抄我球
  對啦對啦我還在雙手投最好你再蓋火鍋
  還有你們這些豬朋狗友叫我守叫我守
  守恁老師你自己守幫我加油加三小幹恁老師你自己守
  這女孩不是人開了外掛加速器
  手心裝彈簧瞬間移動了不起
  我運球可不可以尊重我硬要抄就立刻走回眸一笑做什麼!
  運動細胞我沒有給你拐子辦不到
  最常幹就是被你晃過晃過晃過
  看著你的馬尾揚長而去
  一眨眼我人生也晃過晃過晃過
  看著你的馬尾揚長而去

  喔喔,廣播電臺正放著這一首、我在五年前寫給當時快過氣的嘻哈團體「臭油條」的怪歌。當年他們一唱,就整個逆轉翻紅,本來說好這張專輯發完就要解散的臭油條,被迫繼續又唱了五年。

  偶爾臭油條還會跟我邀歌,不過上一首我寫的《不要在我的臉上塗奶油》被他們唱掛了之後,我就沒接過他們的電話。我可沒辦法保證什麼。

  現在牽著阿菁的手,這才感覺到,那些年一直巴我火鍋的那只手一點也不大,還軟軟的滿好握的。真是不可思議。

  不過這只是假像!

  我不會忘記這個女孩今天在婚禮上,還對著我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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