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月是故鄉明 | 上頁 下頁 | |
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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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豐子走在銀座的街頭時,她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鐵獅子、吃茶店。她曾和英子來過這裡,但這一切都對她失去了新鮮感和誘惑力。 岡村是東道主,花錢他十分大方。豐子只覺得胸腔裡有一種隱隱的燒灼感,她難以斷定那疼痛的部位。漸漸地她明白了,那是在內心裡。她對桌上擺放的各色霜淇淋並不感興趣,她只是想喝冰水,用來降低胸腔的燒灼…… 岡村的態度與清早真是判若兩人,像一位溫柔、體貼、和藹的情人。他非常關心地問:「你告訴我去名古屋、仙台、奈良,大約要十天左右,為什麼回來這麼快?」 這是意外的收穫。知道了英子的去向。她不能表態,面部毫無表情地聽著。 「其實呢,也就早回來兩三天!」豐子的沉默讓他有點兒緊張,「回來了怎麼不打個電話!我會去看你的!」他小心翼翼地說,突然他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真怪,最近我的辦公室和家裡都接到了找你的電話。」 豐子喝了整整一杯冰水後,十分嚴肅地說:「我想要問你,英子和你的事情到底怎麼辦?」她故意從提包裡拿出岡村律師事務所的信箋。 岡村非常敏感,樣子十分狡猾地說:「你答應給我十天考慮時間,現在還沒有期滿。」 豐子頓時板著臉說:「你認為這三天時間,對於你做出決定會有重大的影響嗎?」 他顯得有些局促不安,立即抽出了香煙,順手遞給豐子一枝。 豐子接過來,拿在手裡看了看。她知道英子抽煙,隨即漫不經心地將煙放在了桌子上。她緊盯著岡村,等待著回答。 「我和你談過這事情。我是真心地喜歡你,愛你。」岡村將一隻大的軟綿綿、肉乎乎的手,放在豐子的手背上。 豐子像觸電似的,將手立即抽回了。 岡村的臉上流露出不太自然的微笑,他勸說道:「英子,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常說,如果你不是二十一歲,而是三十一歲,或者起碼二十八九歲,有多麼好!可現在我們之間的年齡懸殊太大。是的,年齡不應該成為婚姻的障礙,而且世界上有許多先例。不過你要正視現實。第一,我們不是名人;第二我們是在日本。你去日本家庭裡做過客,主婦不工作,招待客人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可如果你做我的妻子,這樣年輕,比我的孩子還要小,我的朋友們會議論我的,甚至是會……」他不講了,看來這事情他是經過了認真思索的。 豐子非常不客氣地打斷了他:「既然你是經過認真考慮了,可你為什麼還要欺騙!」 「這怎麼能說……你也應該替我考慮考慮,我已經年過半百了,我又是律師,一旦我們結了婚,人們會怎麼想呢?我的工作不單單要受影響,有可能會失業的,到那時候我又怎麼養活你呢!」 「你現在還矢口否認是進行欺騙,那麼你為什麼要草擬這條結婚啟事?」豐子將手中的信箋放在岡村的面前。 岡村匆匆地流覽了一下,面部肌肉竟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這是酒後胡亂塗寫的,不能認真嘛!」趁豐子不注意,他想一把抓住信箋。沒想到眼疾手快的豐子,早防著這手,又把信箋抽了回來。 岡村顯得有些沮喪、懊惱。頹然地沉坐在椅子裡。 「看來這是假允諾!」豐子憤憤地說。 「這不能全賴我!」岡村振振有詞的辯解說:「我曾對你說過,你有相好的,我並不妒忌你、限制你,可我希望咱們是相好的。你有困難我説明你,需要錢花我給你。所以這次你出去,我不干涉你……」 「你到底不愧為是律師!」豐子譏諷說:「你要佔有一個年輕姑娘,既要保全你那道貌岸然的虛偽面子,又要保住你那公正律師的飯碗;既不會因為社會輿論影響了你的前程,也不會觸動社會的法律,但你卻從來沒有認真地考慮過,僅僅為了滿足你個人的情欲,你卻糟踏了一個年輕姑娘。你覺得付了錢了,就心安理得了,就等價交換了?你是否想過,如果英子是你的女兒,你會這樣對待她嗎?」豐子越說越激動,她再也坐不住了。「騰」的一聲站了起來。 岡村嚇了一跳,龜縮在椅子內…… 豐子將手中的信箋,當著岡村的面,一條條地撕碎,然後向他的臉上扔了過去。邊扔邊說:「讓你酒後的失言成為一片片的廢紙吧!」 她提起自己的提背,昂首挺胸揚長而去。 九 決裂 豐子失魂落魄了好幾天。每當回到家裡,看著那六疊半的房間、浴室、廚房,就有一種負罪的感覺。來東京幾個月了,除了在泉城飯店那拼死拼活的一天,掙到了一萬円現金外,再也沒有掙到一分錢。和「蝦米」和胖子住的地方比,自己住在這兒顯得太奢侈了。自己在東京的全部開銷,對英子來講無疑是個沉重的負擔。桑野老師和鐘憶都曾提醒過自己,不能依靠他人。東京這地方是高消費區,除了少數的大亨之外,誰也不要打算依賴誰,必須自己靠自己,尤其是留學生。雖然豐子在他們的幫助之下,也曾找到過工作,都被英子攔住了,但此刻豐子仍然責怪自己沒有堅持,如果知道有今日何必有當初呢?與其發展到這步,還不如那時吵翻了,鬧僵了,膿瘡及早切開以防毒液遍及全身! 這兩天她先後向桑野花子和鐘憶提出了請求,希望他們幫助自己找到便宜一些的住房,幫助自己找一份工作,希望幹的時間稍稍長些。當然她沒有向他們講明事情的全部原因,有些事情是很難向外人啟口的,但她知道鐘憶可能猜到一些。 當然豐子絕不會在英子沒有露面前,就悄悄地搬走的。她要等著英子回來。要坐下來,面對面地好好談一談。兩個人擰在一起,總比一個人的力量大,其他中國留學生怎麼生活,她也怎麼生活,她不惜力氣,但她珍惜自己的肉體。在任何情況下她都不會出賣肉體的。誰能開誠佈公地向英子談這些呢?也只有豐子,她們應該是無話不談的。豐子願意盡自己的最大可能,減輕壓在英子身上的重負。她從來沒有這樣渴望想見到英子,因為她有很多鬱悶在心頭的話語要講出來,正如水庫的水蓄滿後,要從溢洪道排放出來一樣…… 按著岡村說的日期推算,英子應該來了。她沒有露面,沒有電話。什麼事情都有過勁兒的時候,豐子從望眼欲穿到失去了信心,她有些悲觀了,看來自己在英子的眼中是個可有可無的人,是無關重要的人。她影影綽綽覺著英子已經回到了東京,但卻不急於見到自己。她失望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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