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月是故鄉明 | 上頁 下頁
四五


  一天下午,真像在夢境中一樣,英子突然出現了……

  豐子高興極了,她真想跑過去抱住英子。大喊著:「你可回來啦!你去哪兒了,走了這麼久!」

  英子顯得冷冷的,坐在門旁的沙發裡,這是她喜歡坐的地方。她漫不經心地說:「我去哪兒對你無關緊要,你不愁吃,不愁住,別操那份心!」

  豐子反駁說:「你說的不對,東京就我們兩個人了,我當然應該關心你!」其實,豐子的本意並沒有要和英子吵架的意思。

  「請問什麼是你所謂的關心!」英子振振有詞地說:「跟蹤、盯梢,東京城凡是你能到的地方你都跑過了,你去了酒吧,去了岡村事務所……大概就差在電視、廣播、報紙上尋人了吧?」

  「我確實動過這念頭,不過沒有這樣做。」豐子老實承認。

  「用不著,你太過分了……」

  「這有什麼過分!」豐子不理解,覺得自己受了委屈。

  「你大概覺著這樣做讓我曝光還不夠徹底吧!你覺得我做的事情不光彩嗎?可我要提醒你:你正在與我共同分享我掙來的骯髒的錢……」

  豐子搶著說:「我們可以共同改變這種生活方式……」

  「謝謝你的建議!」英子譏諷地說:「我不覺得這個行當幹不得。來日本快兩年了,我用自己的親身經驗總結出來教訓:我過不了那邊打工邊學習的苦日子,一方面我沒有耐久的體力,另一方面我不想念書,不單單是記不住,坐也坐不住。我想,我應該揚長避短,發揮一個年輕女人的特長。你問我去哪兒了?我陪一位房地產商去名古屋、仙台一帶度假,住最高級的飯店,吃遍了中、日、西餐……有侍者站在兩旁,我被別人侍候,用不著我自己穿著餐館裡的蹩腳服裝,饑腸轆轆地端著盤子去侍候別人……」

  「別說了!」豐子打斷了她,氣憤地說:「英子,我沒有想到你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變化!」英子冷笑了,「這是你視而不見,你來東京這幾個月,有吃、有住還要上學,錢從哪兒來?英子沒有高等學府的學歷,即使有,又怎麼樣呢?日本人的大學畢業生月薪才十八萬円,也不夠你交日語學校學費的;英子又不具備特殊的藝能,我只有我自己……」

  「我想我們現在一起幹,也還是來得及的。」豐子認真地說。

  「算了!」英子用夾著煙捲兒的細長手指擺了一下。她站起身來走到掛衣服的地方,開始用手在衣服的口袋裡尋找著什麼。

  「那你就在日本結婚吧?」豐子說。

  「是的,我正想這樣,可我必須找個合適的,並不是所有的日本人我都想嫁,就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我也不想要,他們連自己生活都很緊張呢!我自然不能和日本的女孩子比,她們可以要求苛刻:身高、工資高、地位高,還要年貌相當,我只要有錢,能讓我過上舒服的日子就行了!」

  「大三十歲也不在乎!?」豐子問。

  「四十也無所謂,我不是嫁給人,這在我來說已經是一舉兩得了,但願他能活得長點兒,也別太長了,只要我取得了在日本合法生活的資格。」

  「那就趕緊結婚吧!」豐子嚴肅地說:「你要儘快地結束當前這樣……的生活。」

  「你說的倒輕巧,這可不像我去商店挑服裝,我看中了,只要兜裡有錢,嫁人得是兩廂情願,我想嫁的,人家未必想娶我,想娶我的,未必我就想嫁他。我現在就是騎著馬找馬……」英子講的時候,神氣活現頗為得意。

  豐子微皺眉毛,生氣地說:「你知道你幹的是骯髒、墮落的行當嗎?」

  英子仰頭大笑,說:「你為什麼不說我是娼妓?日本政府還沒有進行干涉和指責呢!新宿一帶,日本的『洪桐縣』,不都是中國女人?日本的婦女也大有人在,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世上三百六十行,這也是一行呢!」

  「你怎麼變得這樣厚顏無恥了!」豐子實在忍無可忍了。

  英子並沒有生氣,只是冷笑著說:「你也未必清高。因為這幾個月你一直和我共同分享這厚顏無恥得來的報酬!」

  豐子無言以對,頹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英子突然問:「你在洗衣服的時候,看沒看到一張條子?」

  豐子腦子裡很亂,一時竟沒有想起來,只是茫然地看著她,沒有什麼反應。

  「我在問你呢!」英子著急地說,「有沒有看見一張紙,印著岡村律師事務所的便箋,上面寫了字……」

  是的,豐子想起來了,她曾把條子撕碎,扔到了岡村的臉上……

  「你到是快說呀!」英子氣急敗壞地催促。

  「我把它撕了!」豐子說。

  「什麼?」英子潑婦似地直向豐子沖了過來,大聲喊:「你有什麼資格撕我的東西!」

  豐子猛地從床上站起來,非常鎮靜地說:「這張破紙片是放在我衣服的口袋裡,你穿髒了我的衣服,難道我沒有權利洗一洗嗎?既然這張紙片對你這麼重要,你為什麼不把它保存好,放在你的保險櫃裡!」

  英子那氣勢洶洶的架勢,立刻像撒了氣的皮球,訕訕地從豐子的面前退了下來,在房間內來回走動著,口裡不停地講著,像自言自語,也像說給豐子聽。

  「……我說他的態度變得強硬起來……他是老奸巨猾的……得到這張條子有多麼不容易,有了這張條,對他就是個制約……」

  「你不要過分相信那酒後寫成的條子。」豐子說:「他是老謀深算的,不會上你的當,他不會和你結婚的,只不過和你玩玩,他絕不屬於你那騎著馬找馬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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