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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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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舒太理解這種情結了,連忙點頭附和,讓老人高興:「哇,了不起,了不起。」 「他們這個學期畢業,等他們畢業了,我也就輕鬆了。 我就要回家了。「黃老伯看了天舒一眼,補充道,「我要回去看看。」 天舒問:「是回香港還是回廣東?」 「現在不是回歸了嗎?」 老伯隨口的一句話讓天舒好生慚愧:「是啊,是啊。」 「香港一定也是要看看的,我在那裡生活了二十年,但主要是回家,回老家,回廣東中山,我十歲離家,五十年了,都沒回去過。我這一生是一定要回去看看的。一直想回去,可一直沒有機會,在美國這些年不容易,現在總算是捱出來了。我快要回去了。」老伯越說越動情,兩眼發紅。天舒對這一輩的海外華僑在經歷上很難想像,但在情感上是完全可以溝通的。 「我哥哥已經回去了,他來信說早上與一幫老人家喝早茶,中午睡個黨,醒來下下棋,過得像神仙似的。唉,中國人就是這樣,我早已經是美國公民了,還是想回家,就是燒成灰,還是中國人。」天舒在美國時間久了,發現許多中國人即使人了美國籍,在情感上也從未有「美國人」的心態。 越老越想家。 臨別,天舒一直想著老伯「我快要回去了」的那句話,回頭看看他攜帶著清潔工具的矮小身影,頓時感慨良多:鄉音無改鬢毛衰,少小離家,只可惜老大了還未回…… 天舒想家了。她打了個電話回家:「爸,我們開學了。」 父親問:「情況怎麼樣了?」 父親這麼一問,天舒想起小時候看的一部影片,記不得什麼片名了,說的是遊擊隊的故事。一個目光炯炯的人跑進門,拿起桌上的大碗水就飲,另一個濃眉大眼的人問:「情況怎麼樣?」那個目光炯炯的人用袖子抹了一下嘴:「放心吧!全是我們的人。」 天舒身臨其境,對父親說:「全是我們的人。」 這也就是她初初進校的感覺,聽得父親一頭霧水。 父親問:「圖書館前的那幾棵大樹還是那麼茂盛嗎?我以前常在那樹下看書,舒服極了。」 樹還是那麼茂盛,卻換了一批坐在下面的讀書人。 §2 小小聯合國 有一次,天舒半夜醒來,睜開眼四周一望,我媽什麼時候把我房間裡的傢俱給換了?再一想,噢,這不是我家,我在美國了。 最早找房子的時候,管理人員帶她看樣板房。天舒對宿舍頗為滿意,只是衛生間裡沒有鏡子,一面落地鏡卻是裝在衣櫥的門上,便不無遺憾地問管理人員怎麼回事。人家極認真地回答:「不是不裝,是不能裝,特別不能在女生宿舍的衛生間裡裝鏡子。你知道,女孩子一上帶鏡子的衛生間,使用時間就要延長。宿舍,我們注重的是SHARE(共用)。所以我們不在衛生間裡裝鏡子。」 天舒笑了,看來天下的女生都一樣。 宿舍分各種等級:有錢的可以自己住一套,沒錢的可以與人合租。天舒既囊中羞澀,又不捨得花錢,只能選擇最便宜的一種。一套TWO BED ROOMS(兩室一廳)住了三個女孩。天舒和一個十九歲黑人少女Laketa一間,每人每月四百二十元,十八歲的白人少女Meg自己住一間,每個月付五百元。 天舒一住進來就樂,這下好玩了,白、黑、黃人種全齊了,猛然一看,小小聯合國。相處也算融洽。天舒剛搬進來,Meg就送她一盤CD《BUT TERF LOVERS》以示友好。看這個盤上的標題,天舒以為是《蝴蝶夫人》、《莊園夫人》之類的歌劇。一聽,她熱淚盈眶,竟然是中國著名的《梁山伯與祝英台》。 兩個比天舒小的女孩子都是自力更生,靠打工解決自己的學習和生活費用。 Meg十八歲就從家裡搬了出來,那一年她父母把自己的臥室裝修了一下,而她的房間還是老樣子。父親對她說,要想過上好日子,自己努力去。後來她就搬了出來。雖然十九歲了,房間佈置得像兒童樂園,哪兒都是公仔娃娃。 Meg是一個又貪吃又愛美的姑娘,喜歡吃「31」店賣的那種很油膩的霜淇淋,吃完了又怕胖,就去跑步,吃了跑,跑完又吃,吃完再跑,折騰得很。 她常常在校園附近的小咖啡廳裡唱歌,也沒有什麼人捧場。那些歌手上臺就說要把這首歌獻給最漂亮的女朋友、最好的男朋友,而不像國內歌手說「獻給大家」。Meg的專業還未定,現在只在學一些公共課程。她想學音樂。 天舒說:「哪是找不到工作的呀。」 Meg說:「我知道。但去學別的專業,我會恨自己的。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那有什麼意思?我不想爬人人在爬的階梯,我討厭純物質的生活。」 天舒佩服她的勇氣,也許這就是美國人的可愛。 與天舒同房間的室友Laketa講話有黑人口音,名字也起得怪。她頭上滿是小辮子,她說因為黑人發質蓬鬆,紮成小辮子好料理。 Laketa學的是文學,每天製造詩歌,且批量生產。 她製造詩歌用的電腦,爸爸付了一半的錢。她常常說,我爸爸真好,替我付了一半。天舒想,你要是有個中國爸爸,他就全付了。 美國孩子好像從大學才開始讀書學習,以前是玩大的,個個是「PARTY ANIMAL(派對動物)」,週末一定穿梭於各種派對。Laketa也是,但她平時學習非常勤奮,她說她的三個姐姐都是在二十歲之前做了媽媽,沒有上大學,她是他們家最後也是惟一的希望。她一定要大學畢業,要上研究所。 Laketa喜歡說話,常常與天舒聊天。Laketa打噴嚏,說了句「對不起」,天舒就說「上帝保佑你」。有一次,天舒忘了說,Laketa就很大聲地說:「上帝保佑我。」天舒聽了,連忙說:「上帝保佑你。」Laketa咧著嘴笑:「謝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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