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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郝仁沒有一絲睡意,他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他猜不出是誰打來的電話,更分析不出斯迪文要到哪兒去。他搞不清這個圈子裡形形色色的人物,更想不出好一點兒的辦法,來突破自己目前孤軍奮戰的地位。

  郝家這哥倆,不僅脾氣、個性不同,年齡也差著十來歲。郝仁不像他的弟弟郝義那樣愛動肝火,滋事打架,郝仁應該說是比較有腦子的。中學畢業後,他在縣勞動局人事科一干就是十來年。玩人,他是有一套的。但是他不會像他弟弟那麼傻,看上了哪家大姑娘,不管不顧地就搶,搶不到就打,打傷了人還不是他和他爸出面調停解決。他玩姑娘用的是另一套手法,玩完了,叫你看不出來,道不出去,苦果全讓對方咽下去。玩姑娘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他主要是玩男人,玩社會。科長這一角色是個不大的官位,但要看什麼科,和手上主操的是什麼權力。

  郝仁今年35歲,他不僅繼承了他父親掌權的技巧,也補上了上一代人文化不高的缺憾。按說,郝仁在國內發展對他是很有利的,他瞭解國情,會玩權術。可近來,他父親一反常態,讓他出國發展。郝局長在瑞士的銀行存了一筆數目不小的美金,可在國內怎麼花?多少隻眼盯著呢。連多收點好酒、好煙,都會有那些工八蛋彙報。什麼腐敗啦,特殊化啦,嚴打啦……這些個小人物,見過什麼呀?可也不能不提防著,說不定哪天會敗在這些紅眼兒病手裡。誰也預料不到未來時局的發展,狡兔三窟才能防患於未然。思來想去,郝鳴亮拿定了主意,必須遷移家產。

  郝鳴亮對老大郝仁隻身赴美是頗為放心的。他認為,生活在地球那邊的年輕人,和他大兒子相比,方方面面還相差甚遠。玩權術要的是心計,郝仁在這方面,要遠遠高出他人。郝家的事業得靠他繼承。郝家的產業向國外遷移,只能依仗老大。

  遷家向西半球發展,這主意在郝家醞釀有好幾個月了。拿大主意的雖是郝鳴亮,可具體怎樣施行,還得靠大兒子郝仁想辦法。出國發展對郝仁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挑戰。郝仁到紐約快一個月了。他一直都在開動腦筋,想儘快打開局面。他看到了紐約的超高消費,看到了斯迪文的揮金如土。他認為,遷家不只是為轉移那些瑞士存款。想在美國生活得輕鬆些,舒服些,就得掌握權力。有了權力,有了人馬,才是最根本的目的。玩人,玩權,對他來講是得心應手。從心裡說,他不大看得起斯迪文這些人。包括林姐在內,玩人玩權比他還差得遠呢,只不過她掌握了個好時機。等著瞧吧,時間長著呢。他相信,他一定能遇到個好機會。

  可是他在這裡畢竟人生地不熟。此次赴美就帶來這麼點兒錢,是個不足的估計。在這裡要想打開局面,得需要錢呢!大量的本錢呢!

  想到錢,他看了看表,算一下時差,馬上起身打了個越洋電話,當然是打給家裡的。

  通了,是父親的聲音。

  「爸,你們好嗎?我挺想家的。」

  「想家?老大你剛走幾天?真沒出息。」郝全亮在電話裡疼愛地說。

  「爸,不是,這裡的局面不好打開呀。」

  「老大,你不要性子太急,這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你身邊有人嗎?」郝鳴亮小聲地問。

  「沒有」

  「好,我告訴你,聽著,你無論如何也得打進去,咱郝家就指望你了。你別以為我這官兒,你們哥倆能吃一輩子,你懂嗎?」

  「我懂是懂,可是……」郝仁如此這般地把他對斯迪文的看法、此人好賭的弱點以及怎麼怎麼缺錢,一股腦兒地向父親做了彙報。

  「缺錢?」

  「是啊,爸。我的本錢不足哇。」

  「好吧,我給你匯去。馬上匯去。」

  「爸,他賭的數目……」

  「我明白,你說要多少?」

  「我看,得是個不小的數。」

  「行,你等著吧。」說完,郝鳴亮那邊放下了電話。

  郝仁打完了電話,心清輕鬆了一些。可他仍然睡不著,回憶著到了美國後的一切,一切。

  林姐在海灣別墅的客廳裡,把斯迪文大罵一頓,看樣子她是真的火了。

  「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哥哥嗎!你向我許下的諾言難道全忘啦?賭,賭!就知道賭!早晚你會把咱們創下的家業全賭光。這些錢是好賺的嗎?啊?這都是把腦袋拴在腰帶上的玩兒命錢。為了冬冬,為了你的將來,我曾多少次想洗手不幹了,可我能眼看著三義幫的人都沒活路?我不幹,我就是無仁、無情、無義的人。他們能饒了我們嗎!」

  「嫂子,我一定聽你的。」

  「不,你不聽我的。想一想,咱們是怎麼過來的。報紙上說,幹這個行業的頭子是無惡不作,血腥成性,為謀取暴利,鋌而走險的罪犯。阿堅,你最瞭解嫂子,我是該殺的人嗎?幹這種行業的不止咱一幫人,頭子更不止我一個,我……我不該死,也不想死。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林姐相當激動,聲音不僅顫抖,而且變得沙啞。「洗手不幹?說得輕巧,我能幹什麼,什麼也沒學過,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會幹!我……」

  「嫂子,我聽你的。我保證,以後真地不賭了。」斯迪文說著給她跪下。

  「你起來。」林姐的聲音,緩和了許多:「阿堅,你起來吧。原諒我,我……我的心很亂,我不該對你發這麼大的火,可我實在控制不住了。我經常會……」

  掛在壁爐上的大鐘,悶聲悶氣地敲了三下。林姐擦了擦眼睛,把斯迪文扶了起來:「回去吧,太晚了。」最後,她平靜地說。

  「嗯,我走了。嫂子,你別生氣。」說完,他就去開門。

  「還有,阿堅,從陸路走的一隊人,已經到了墨江,明天去景洪。如果順利的話,三天以後到達曼谷。我想派你去一趟泰國,最好明天就走。」

  「這麼急?」

  「對,很急。去接一個人,他叫丁國慶。」

  「丁國慶?」

  「接到人之後,不要在泰國停留。我急著要見他。我已同顧衛華聯繫好了,他會安排好一切的。」

  「顧老闆給他辦好護照了嗎?」

  「全辦好了。」

  「放心吧,嫂子。我明天就走。」

  「記住,此事不許對任何人講!」林姐鄭重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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