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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也沒怎麼。我是說他們倆也愛賭。賭怎麼啦?賭就能使人變壞?我才不信呢。他們倆可是具仁具義的好兄弟。」

  「噢——」

  「那個高一點的叫兩面焦,你不知道這名字的來歷吧。」

  郝仁搖搖頭。

  「好,我給你講講。他比你小不了幾歲,小時候,就在中國城混。那時候,大概他也就是十六七,他大哥路易對一些上了岸又逃走的跑貨,收不回成本感到頭疼,就叫他帶幾個人出去想辦法,追回的款子他可提一成。不過,要是追不回來,就不用再見他了。

  「兩面焦接受了大哥的命令,很快找到一個線索,帶上幾個人就去了法拉盛。到了那裡就抓住了那個跑貨。那件貨大概是溫州人吧。他不嚇唬也不追問,捆直了以後,前胸後背都抹上BUTTER(黃油),用燒紅的鐵板前後熏。他讓其他幾個兄弟照像,一共洗出了幾百張照片。把照片分別裝進信封裡,還付上一封信。信上寫到,拒付欠款逃跑者,無論你躲在哪裡,早晚會變成照片上的兩面焦。他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把這幾百封信都寄了出去。別說,還真靈,跑出去的貨,大部分都托了親戚朋友來付錢。從這以後,這名字就叫響了。」「真過癮。另一個叫什麼?」郝仁聽得很興奮。

  「另一個叫鴨血湯,是那個瘦一點兒的,也是追跑貨得來的名字。一次,兩個跑貨駕著一輛破車,鴨血湯他們幾個開的是輛新的麵包車。一開始,那兩個跑貨先在城裡轉,不好下手。後來過了隧道,就往郊外開。他們追了整整一個白天。到了晚上,追到了哈德遜河入海口處,那兩個小子傻了眼。沒油了,天也黑了,那個地方別說員警,連鬼都不願去。那兩個跑貨算是認倒楣吧,下了車邊磕頭邊作揖。鴨血湯是個烈性子人,又加上一天都在車上,肚子餓得抓抓叫,氣不打一處來。他說,我餓了,我想吃點什麼。他的兄弟們聽到後,馬上從車裡取來了勝利面。可他說:不,這面太素,大爺要吃帶點兒腥的。兄弟們知道他平時愛喝鴨血湯,可眼下上哪兒去找?正在犯難之際,鴨血湯上去抓住一個跑貨。按倒後,就用刀刃在他脖子上噌地就是一下。血從主靜脈裡咕通咕通的往外湧。鴨血湯說,這他媽的不是有腥的了嗎。他把那滾燙的血澆在勝利面上,端起來三口兩口,就吃光喝幹了。」

  郝仁聽著聽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可是眼睛裡冒的卻是興奮的光。他既害怕又感到非常刺激。害怕的是,在這幫小子裡混可得留神,他們真他媽的狠。萬一犯在他們的手裡,小命就不值一文了。刺激的是,什麼時候,我也能搞他一回,過回這種血腥癮。

  車子很快就在東百老匯大街停下了。這裡是斯迪文的住處,林姐命他把郝仁安排在他的房裡。斯迪文的住處,並不十分豪華,是城裡的那種標準套房。不過,他把客廳和臥室打開了,所以,兩個人住,一點也不顯得擠。

  郝仁進了屋,走到自己的床頭邊,從抽屜裡抓出一把錢說:「大哥,我這兒還有點兒,你拿去,咱倆再回去試試手氣。」

  斯迪文看著他手上的錢,笑了起來:「就你這點兒錢,還不夠下一次賭注的,別開玩笑了。」說著,他一邊脫衣眼,一邊走進浴室。

  郝仁已看出斯迪文在錢上的短缺,可自己手上這幾萬塊錢他又看不上。想用國內的辦法與他交朋友,這一點兒錢解不了他的痛癢,他有些發愁。臨走之前,老父對他的囑託:叫他深交兩位林姐身邊的核心人物。目前看來困難太大,本錢不夠。

  電話鈴響了,他拿起電話,對方的聲音是個女的:「我是繼紅,斯迪文嗎?」

  「不,不,我是郝仁。他正在洗澡。」

  「等會兒叫他給我回電話。」

  「一定,一定。」郝仁放下聽筒。他見過這個漂亮、活潑的小妞。雖不知道她和斯迪文的關係深到什麼程度,可是,像這樣的電話他也接過幾回,他多少感覺出繼紅也是林姐身邊的人。與她接近,不能匆忙,一定要慎重。

  電話又響了,他連忙抄起來,對著話筒說:「喂,我是郝仁,他還沒有洗完。真對不起,等會兒再打來吧。」

  「噢,郝仁呢。怎麼樣,還適應嗎?」

  郝仁嚇了一跳,他聽出是林姐的聲音,下飛機的第二天,他見過她一面。

  「好,非常好。」他哆哆嗦嗦地回答。

  「你有什麼困難就跟斯迪文講,他會幫你解決的。至於你的工作問題,先別急,慢慢來。你先跟著他熟悉一下環境。缺錢嗎?」林姐對他是有些防備的,特別是,聽說他來了沒幾天就讓斯迪文轉告她要幹工作,要負責個事兒。但他畢竟是郝鳴亮的兒子,又不能得罪。

  「不,不缺。」郝仁在林姐面前,不敢多說多道,更不敢提任何要求。他靜等著林姐下麵的問話。

  「好吧,郝仁,先多玩幾天,回頭再說。別忘了好好注意身體。好吧,就這樣。」

  「你不同斯迪文說……」

  「等會兒我再打過來。」

  郝仁放下電話,點上了一支煙,環視著斯迪文房間裡的佈置,琢磨著這個生活放蕩又無規律的人。

  「誰來的電話?」斯迪文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裡走出來。

  「有兩個,頭一個是繼紅,第二個是林姐。」

  「都說什麼啦?」

  「繼紅叫你打回去,林姐說一會兒她再打回來。」

  「噢。」斯迪文站在鏡子前,梳著他那油黑的頭髮說:「郝仁,你說我這人還算漂亮吧。」「當然,當然。你英俊、帥氣,屬於氣貫山河那一類。」郝仁不僅僅是在吹捧,他是想激起斯迪文的野心。

  「大哥。」郝仁接著說:「你這人要是再有錢,可以說是全才了。」

  「錢?錢不缺。賭輸的那點兒不算什麼,下批貨一到,就忙著收錢吧。再說,現在我要是跟我嫂子要,她也不會……唉,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郝仁眨了一下眼。幾天來,他覺得斯迪文這個人不僅爽快,還蠻愛說,挺愛道的。可真是到了節骨眼兒上,話鋒一下子就收了回去。他想再逗斯迪文說幾句,不料,電話響了。斯迪文立即抄起電話。

  「噢,好……,好……我馬上就來。」斯迪文說完,慢慢放下聽筒。

  「誰來的,要我跟你一起去嗎?」郝仁望著他那發白的臉色問。

  「不,不用,你先睡吧。」說完,斯迪文穿上衣服就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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