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日本留學一千天 | 上頁 下頁
三〇


  「你不知道我們今天不上班?」她一開口就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口氣。

  「才剛知道。我是頭回到這兒來。」

  「到日本多久了?」

  「快半年了。」

  「沒報過到?」

  「還沒有呢。實在沒時間。」

  「這不是理由。」一種不滿流露在她臉上,「到了國外,首先應當想到與組織聯繫。青年學生嘛!」

  「我看你今天就先回去吧,星期一來報到登記,再辦你的那個什麼證明。」

  「呀,那可不行。」我急了:「東洋大學的報名星期一是最後一天。一天裡跑兩個地方辦兩套手續,我怕時間來不及。你不知道,報名是要排大隊的,特花時間。一旦趕不上趟,我今年就完了。請您一定幫幫忙!」我只盼她臉上能多少露出一點點同情來,然而她卻冷冷的。

  「那你幹嘛早不來?整整一個星期都不著急,偏偏等到這個節骨眼兒上。」

  這話勾起了我一肚子的委屈:「不是我成心不早來,人家報名日期總共就五天。星期四是報名的第一天,因為沒料到事情會這麼複雜,我沒去。報名的第二天我就去了,也就是昨天。結果叫人家給頂回來了。當時我就想來找你們,可時間已經太晚,所以今天才來。」

  「那我就沒有辦法了。你著急也沒用。沒瞧見嗎?一放假全出去了。」

  「可星期一,萬一要是來不及,太懸了!」

  「那有什麼關係,再報別的大學嘛,日本大學還不有的是。」

  「但是東洋大學那頭我已經交了兩萬五千塊的報名費——不交費不能辦報名手續——萬一報不上的話,我的錢不就白扔了嗎?那可是我一個星期辛辛苦苦的勞動血汗呀!再去報別的學校又是兩萬五千,我哪來這麼多錢?您也知道,自費生在這裡混得不容易。」

  「那你找保證人去嘛,錢的問題,保證人應該負責呀。」

  「我的保證人……經濟情況不太好。再說,我也不願意靠人家。」

  「你要是這麼說,那我有啥辦法?總不能你想怎麼就得怎麼。你一開口要證明,別人當時就得給你開?哪有那麼容易!就算我手頭現在拿著公章,這種事,起碼也得等領導上研究研究吧?」

  我的媽呀,他們還要研——究——研——究!她的官腔繼續升級:

  「再說,你都來日本半年了,都不說到使館來報個到,組織觀念是否也太差了?你說說,對你這樣的人,我們連一點兒情況都不瞭解,能隨隨便便給你作證明嗎?」

  挨了沒頭沒腦的一桶冰水,我傻了。眼前騰起一片黑暗。完蛋了,我那遙遠的夢;完蛋了,我那一番艱難的努力。眼淚象開了閘的流水湧出來……到日本半年來,碰的釘子不算少了,我卻從來沒掉過淚。因為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在支撐我——祖國。而今天,我仿佛被人拔去了根。

  「你哭什麼?哭又解決不了問題。」

  我當然知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她知道我們自費生的求學生活有多難嗎?!

  「你看你看,我也不是不知道你的事急。可是這會兒我們的領導不在,在的話,你倒是可以直接跟他談談看。」

  鬧了半天,原來她不是個頭兒。叫我一場虛驚。

  「您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嗎?」希望之火重又點燃。

  「那可難說。現在已經12點多了,大概最早也得下午兩三點以後吧。」

  「我可以在這兒等他回來嗎?」

  「那你得等到什麼時候哇,他回來的時間又不一定。我看你還是先回家去。下午往這裡打電話問問,要是他回來了,你再同他商量商量。」

  真不樂意回家。那麼遠,往返一趟要花多少時間,路費,精力呀。但我還是出來了,整個後半天,我是在針氈上度過的。一次又一次打電話。但都打不到他。不是還沒回來,就是剛回來又出去了。不在,不在,不在。打最後一個電話時已經是夜裡12點半,可他仍舊沒有回來。接電話的正是上午不十分友好地「接見」我的那個女同志。或許我這一整天的焦急萬狀多少有點讓她感動,這回她說話的聲音不那麼冷冰冰的了:

  「今天已經太晚,你就不必再打電話來了。我一定給他留一個條子,把你的情況告訴他。明天早飯以前你再打電話來,那個時間他一定在。千萬別晚了,吃完早飯他沒準兒又出去了,明天是星期天。」

  這一天就這麼一無所獲的過去了。留給我的只是過度的疲勞和緊張。明天將如何呢?整整一宿,我輾轉不安。

  第二天一早7點半,我終於在電話裡找到了他。

  「昨天回來我看到條子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用懇求的語氣把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噢,就是要證明你的學歷夠了12年,是不是?這種證明我們開不了,你得去領事部,他們負責開這類證明。」

  咦?怎麼半道兒又殺出個領事部?我又轉向了。從頭到尾,我得白繞多少圈兒啊!

  「領事部在哪兒呀?」我問。

  「就在大使館隔壁的一座樓。你明天一早到那裡去,帶上你的證件,馬上就能開出來,很簡單。不用擔心,沒問題。」

  萬一要是他們不痛痛快快給我開怎麼辦?」我仍顧慮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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