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日本留學一千天 | 上頁 下頁


  「那是最起碼的!」店長那雙望著我的目光幾乎是嚴峻的:「我們每一個人,只要進了味道園的大門,就應該忘掉自己——不管你有多大的不痛快,或有多麼不舒服。要知道,在一個工作團體中一個人情緒好壞是會對其他人產生影響的。你想想看:這兒的工作一環扣著一環,完全要靠配合。可如果有一個人只管自己悶著頭看,垂著個眼皮沉著個臉,鎖著個眉頭閉著個嘴,別人知道他是怎麼回事?誰曉得究竟是哪一位得罪了他,他是在跟什麼人嘔氣?這樣的態度,其他人看著都心寒還怎麼談得上配合?五六個人一起工作,其中只要來上這樣的一位,那其餘的四五個人就別想飽滿的情緒。本來嘛,旁邊總有那麼一片暗暗的陰影。」

  嘿,「陰影」,還挺會形容!我差點兒笑了。可嘴上卻不能輕易服輸:

  「那——如果一塊兒工作的有那麼一個人,我一瞧見他就討厭,怎麼辦?」

  「什麼?你說地是誰?」店長立刻追問。

  「誰也不是,」我急忙聲明:「我是說,如果。」

  「如果有這樣的情況,那還是我前面說的:既來工作,就要完全忘掉個人。要百分之百地服從工作。假如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工作從何談起?配合從何談起?工作效率又從何談起?再說,矛盾也不能靠這個辦法來解決,只會越鬧越僵,你說呢?」

  「嗯,是這麼回事。」我點點頭。

  「所以,我們這裡衡量一個工作人員的標準,首先就是看他工作時的情緒是否高漲,能否主動與別人交流,配合。」

  店長這麼一說,我忽然想起曾經看見過許多招工廣告的最開頭都寫著:「征招性格開朗,態度熱情的男女青年……」云云。他們竟然如此看重這一點。

  「那麼,第二條標準是什麼呢?」我接著問。

  「辦事準確無誤,不出差錯。」

  「第三條呢?」

  「動作敏捷,速度快。」

  鬧了半天,「速度快」是第三!正好與我的想法滿擰。

  「以前這個店有過一個打工的,樣樣工作都拿手,動作又快,一個人頂上兩三個人了。但是,我們把他辭退了。」

  「為什麼?」

  「嘴太嘮叨。跟他一起幹活兒,他總是說三道四,不是這不對,就是那不行——鬧得別人都束手束腳,彆彆扭扭,工作情緒也提不起來。他一個人快是快了,但破壞了整個集體的情緒,那就不能容忍了。」

  赫!竟有這麼嚴重。我又長了識了。

  從此,我從「工作情緒」入手,來了一個改頭換面:一上班,就力爭渾身上下充滿「精神氣兒」——頭要抬,胸要挺;臉要放光,眼要有神;開口要勤,聲音要響亮。微笑,微笑,總給對方(客人也好,同伴也好)以春風和陽光。

  「你幹得很出色!」當我從老闆手中接過第一個月份的工資時,他笑吟吟地對我說:「客人們對你挺滿意,其他同事也很喜歡你。從下個月起,我決定把你每小時六百元的工資提高到六百五十元。望你繼續努力。謝謝你!」

  「是!」一股有力的聲音從我的胸腔發出。

  我——到底勝利了。

  第八章 「掙」錢

  靠勞動掙錢,靠工作掙錢——這是個盡人皆知的簡單道理。可是我覺得:只有來到日本打工之後,這「掙」字的含義才能充分體會出來。在這裡,不掙錢就別想生存。而這錢,也的的確確是靠著一分鐘一分鐘的勞動,靠著一把一把的力氣,靠著一滴一滴的汗珠,甚至是靠著咬牙,拼命掙來的。一分鐘的勞動,一分鐘的價錢,多幹一分鐘和少幹一分鐘得到的就是兩樣。

  你說:現在不忙,讓我抽根煙歇口氣吧。

  行。抽煙當然可以。可是你得把抽煙的時間,即令是五分鐘,八分鐘,從幾點幾分到幾點幾分記到勞動卡片上,從你的勞動時間裡刨出去。

  你說:我現在餓得要命,吃飯行嗎?

  不行。你的工作還差五分鐘才滿五個小時,還不能吃飯。如果實在想吃,請把提前吃飯的時間記到勞動卡片上,從你的工作時間口刨出去。

  你說:我今天感冒很厲害,頭痛,發燒,渾身沒勁兒。悠著點兒幹,行嗎?

  既然你覺得這麼難受,就不必幹活,回家休息去吧:如果你感覺不要緊,問題不大,那就請拿出飽滿的精神來加油幹。

  的確,這裡容不得偷懶,容不得溜奸耍滑,也容不得「泡」,「磨」,「混」,甚至不存在所謂「悠著點幹」一說。你到這裡來幹活,付給你的是百分之百的「氣力錢」。你想只出五十分的力氣卻得到九十分的錢,就算你的老子是天皇陛下,也照樣白搭。

  從前常聽人說,打工很累很苦,而只有當身臨其境地打工時,才算真正嘗得了那究竟是怎樣一番滋味兒。說掙錢,掙錢,有時簡直就和掙命似的。

  怎麼能不累呢?六個小時,七個小時,甚至八個小時的連軸幹。一分鐘休息也沒有(頂多是原地站著喘口氣兒)。動作要快自然不必說,而且還絲毫不能吝惜自己的力氣。有時工作的那種緊張程度幾乎像是在打仗。這裡,咱們不妨攝取一小段工作鏡頭看看。

  有那麼一個晚上,店裡幹活的人特別少,而客人卻異常得多。二樓上,就我一個人在單槍匹馬地招待著好幾桌客人。給這批新到的客人的功能表還沒開完,那邊升降機(從廚房往二樓上送菜的機器)已經不耐煩地頻頻發出信號催促我去取菜了。趕緊給客人開完菜單,剛奔到升降機跟前拿菜,另一桌的客人按電鈴呼喚了:

  「大姐!(這裡稱飯店服務員都是大哥,大姐)可以給我們換換鐵板嗎?」

  「是,馬上就來!」邊答應著,邊爭分奪秒地把升降機裡的菜都取出來。好幾份。哪份是哪桌的也鬧不清了。一邊開著啤酒瓶,一邊用眼睛搜索著每一張菜單,把菜和桌子對上號。對上了一份是一份,端起來連同啤酒箭步給客人送去。到了桌子跟前,嘴裡連連道著「對不起」,手上一面緊忙著擺菜,收拾用過的餐具。

  「大姐,給一杯涼水行嗎?」這時,另一桌的客人又發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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