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減肥之戰

年前回國，終日饕餮，每日迎來送往，待人接物，無一不是在一個「吃」字上打轉，嘴是肥了，體重也要了老命地水漲船高。 　　從北京返美時，又有母親一路同行，而且母親在美一住就是個把月份，母女相伴自有說不盡道不清的美妙感受，但母親用其家鄉手做成家鄉飯的飼養之功也立竿見影、煞是了得。 　　美國是個肉食國家，全美各地尤其是美西的肉類之便宜，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拿豬蹄之類的中國肉食中的中上品為例，往往竟只有兩三毛美金一磅，排骨價稍貴，但也不過是從五毛錢到兩塊錢不等，再而且，吃雞根本就像是不要錢。以前在紐約住時，我就曾對美國肉價之廉嗟歎不已，到了加州再看肉價，更覺得「我的天呐」。 　　母親乍到，在美國超級市場的肉櫃前自然也是一看三呆、猛烈驚歎，後又拿美元換算了人民幣和北京家居附近的蔬菜早市菜價比。幾天之後，待她全然回過神來，便即刻針對各種肉類進行規劃。展開了系統的中式炮製工作。自此之後，我家久無炊事的廚房每日裡盤盞叮鐺，炊煙起處，江浙菜味道的分子分母在幾間房內奔流遊走，四處出擊，無孔不入，無從抵擋。 　　因此上，母親在美時的每日正餐，餐餐大盤盛魚肉、大碗公裝雞鴨。那幾個月中，我們還把自己公司裡的同事請來每晚圍坐一堂閒聊猛吃，把美國「便宜」吃到嘴裡，把美國肉的油脂挽留在每個吃者的臂膊、小腹、後臀等所有可資一留的地段。 　　母親原本就是個富泰之身，倒也看不出那段非常時刻的前後差異。而瘦身慣了的我則煞是淒慘，為此付出的代價是體重陡漲了二十多磅，成為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頭號身心難題。那幾個月中有天游泳，我披著浴巾從母親眼前走過，未及全然閃開身就聽得她在身後訕笑，評說是「像個小肉棍似的」。 　　與美國像是白給的肉價相呼應的是美國的甜食業也相當發達。最突出的例子是美國的霜淇淋昧道之好常常讓人不得已連吃一大紙碗才能罷手。在北京時，我也嘗過一些進口霜淇淋， 但那些品種全不似在美國的「三十一霜淇淋」 之類名堂那麼「奶味十足」。而且對消費者而言，非但是美國本土的土著霜淇淋味道宜人，來自世界各地的這種冰冷甜品也齊湧而上在這裡搶灘，因此，美國人在日常幾乎每時每刻都要面對一個又一個甜蜜的陷阱。 　　說到甜品，甚至於美國人的西餐吃法根本上就也是與「減肥」這種民意相悖的，美國人每每餐後都要吃甜點，在傳統上也似乎唯如此才算是對該餐交代完全，而在這種餐後甜食中，霜淇淋、甜蘋果派甚至是乳酪蛋糕都是「明星品種」，讓人聽了頭皮發炸。所以，在美國居住，泰半的生活準則應是「抵制」。 　　減肥之於美國人的意義是很難說清的，說其是美國人致命的課題也不聳動，身材消瘦（至多是身材適中）帶給尤其是美國女性的真實好處一直讓文化而明理的人孜孜以求。在中國，如果有人當眾說「我近來一下子瘦了二十斤」，聽者最先的一個念頭往往是歎其勞頓過猛，可憐見幾的，慈祥者或是長者甚至還會加上一些「多注意休息」的空泛問候。而同樣的這樣一句話如果在美國被人當眾說出，周圍的尤其是女人斷乎會為此轟動，然後一定有人追逐盤問發話人近來的食譜乃至起居明細。 　　據美國的統計表示， 美國人每年用在減肥上的花費超過美金330億，甚至於，在美國還有不少具有相當實力的大型減肥組織， 比如，一個名為JENNY CRAIG的減肥組織竟在全美設有820個中心。 雖對減肥大業全民皆兵到如此地步，美國人的肥胖問題仍比中國人嚴重許多，調查顯示，美國人中有百分之三十五的女人和百分之三十一的男人有肥胖問題，他們中的很多人常常好容易把自己的重量減掉了百分之十，但在稍微放鬆的接下來一年內又迅速回升，五年之內往往全然恢復舊觀。不但在民間，就是在警方，員警近十幾年來的減肥問題也是一個大事了。現在的美國警方非但在招募人員時會做出嚴格的體重要求，當局並要求35歲以上的警員多做運動，而做運動的時間可以向警局申請。 　　受民意所攜，美國的減肥藥品及食品甚至於減肥醫療之發達，幾成社會消費中的重大專案，連民眾日常喝的「可樂」（COKE）、「七喜」（7UP）等蘇打飲料中，也多半有分「減肥的」（DIET）和「正常的」。這種所謂「減肥」式的飲料所提供出的奇怪甜味，據說是可以讓人「一喝下去就覺得肚子飽了」。 　　和美國人的減肥意識相比，中國人的同類作為在意義上則顯得比較具有裝飾性。依我的感覺，中國人現下的減肥說法還基本停留在「口惠」之上，全不似美國人那麼從裡到外地真正「猴急」。當然，這種「口惠」的現實其實來自中國人現下身材普遍仍算姣好的另一現實，而且，中國餐（自然不是我母親在美國因物價原因而炮製出的那類「中餐」）在基本概念上的葷素搭配條理，功居厥偉。有天我在美國的課堂上，聽到班級老師說他認為美國人都應好好研究中餐，因為中餐往往是以對蔬菜的加工做為餐系的主脈，他這時並用手點著我們幾個正聽得雙眼冒光的黃膚黑髮說：「你們可以看看這些中國人，他們有哪一個是癡肥的？」 　　那個時辰，覺得得意，及至回家攬鏡自照，果真自認為身材勻稱得一蹋糊塗，更而且，那之後兀立顧影自憐了好一個時辰自不待言。 　　自然此時說它也算是「明日黃花」，母親離美後我整整一年半載的任務就是自己與自己過不去，不好好吃不好好睡，浴室中時時備有站秤計較每日「毛重」，有重恨之無重加勉，減肥減到如此地步，所謂無所不在、「耳提面命」的境界也不過積極如此吧。讀者看家他日赴美，舉凡吸收功能無大障礙者則意志萬不能稍有薄弱，不然，體重高居不下眨眼就是後果。我過往一年的體重窘態，也算惡例，現公諸於眾僅供批判參考。 　　美國居，瘦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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