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學現代文學名家文集史籍歷史學達首頁言情小說偵探推理軍事軍旅科幻小說時尚閱讀
外國名著傳記紀實港臺文學詩詞歌賦古典小說武俠小說玄幻奇俠影視小說穿越宮闈青春校園
學達書庫 > 陳燕妮 > 紐約意識 | 上頁 下頁
洗澡之禍


  美國1994年夏有件新聞讓人唏噓。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中國大陸學生劉洪威於8月初正式被紐約市警察局認有罪嫌,從而被捕入獄,檢方以傷害罪向其提出刑事指控,劉氏將面臨最多四年的有期徒刑。

  事出有因,荒唐的卻是事為洗澡。

  6月28日淩晨, 劉洪威在為自己在美出生只有一個半月大的二兒子劉驊洗澡時不慎失手,使得劉驊跌入浴缸,送醫救治時被覺悟極高的醫護人員報警。根據醫生隨後做出的驗傷報告說,劉驊的肩胛和小腿兩處骨折,腦內並有一塊研判是在幼兒骨折前2至10天內形成的淤血, 紐約兒童福利局據此判斷劉驊是受虐致傷,便依法決定對劉洪威夫婦的包括劉驊在內的兩個兒子實行隔離保護,強行帶離父母身邊,找人托養。而劉氏夫婦也被控虐待兒童和疏忽職守,等待法院的判決。據熟知美國法律的專家估計,此項罪名如果成立,判決最輕的將是要求劉氏夫婦自費參加家長扶養子女的技能訓練班;重的則將可能剝奪劉氏夫婦扶養自己子女的權利乃至被投放牢獄。

  兩項罪名加上傷子更兼「失子」之痛,真夠這對倒楣的父母受的。

  從很中國的角度來看,我絕對以為劉洪威之于自己的幼子是毫無虐待之心的。中國的父母其實大多早在孩子還沒出生之前就像是與下代簽了切結書的,信誓旦旦地要專此一好,心無旁鶩。我的無數家有兒女尤其是年幼兒女的朋友就幾乎都是陷入這樣一種癲狂狀態的,這些平素也玩也瘋的他們一旦有了孩子,就乾脆活像是變了一個人,話必是他們的孩子幾個月大時能用手撐起頭來,行必是要去鋼琴老師處把孩子接回來,完全沉浸在一派沒了自我的陶醉之中。

  我的一個同學在美苦學多年,好容易拿到研究生證書後卻猛烈懷胎,一生再生。去她家走動時我有天就認真替她惋惜了好一陣子,而且還不慎把她的一歲大女兒的歲數多說了一歲,當下惹得他們夫婦大不自在,說我「從不關心別人的事情」。而且第二天她竟打回電話來說是已組織好反駁我為她自誤而惋惜的論據,言來語去中一口一個「平時覺得你挺正常的」。舉著電話心中不由得怨開她少不更事的後代來,因為,他算有了父母,我卻沒了朋友。

  說來也巧,我的一位小時玩伴手臂就是有疾的,她的手在多半時間內只能夠半懸在身前,而造疾者竟和劉洪威案一樣是因為父母在為其洗澡時拖拉不慎而成的。再長大時,每次見到這位玩伴的母親都覺得她對我的朋友有說不出來的內疚,相信這種折磨就這麼定定地跟隨這個母親一輩子。在美國竟有不少西黑裔家庭是以生子來換取政府救濟金的,而且也有相當數量的父母是會與自己的子女出現性事糾葛的,這在中國人看來簡直是聽都聽不得的,殊為噁心。劉洪威的不幸,其實也在於旁的人對中國人的親子心態並不能真正領悟, 美國人可能永遠也猜不透中國人所說的「兒子總是自己的好」這類俚語中的全部含義。然而,以多層面的眼光看,美國的法規雖是做作,但卻似是應付繁華社會繁華諸事的不二法門。比如說在今天,不少美國的影視歌界「大家」出面坦白自己的過去,其中有幾近半數的剖心者爆出的秘辛正是小時候如何被自己的父母性虐待。因此,法規如不做作,就則是縱容。

  這種做作如果出現在中國,定是笑柄。

  寫到這裡不由得想起一件事來。我有一位朋友名叫畢熙東,該老畢在中國青年報社體育部供職經年,職及該部部主任,是為中國體育記者中名排一二的高段數大腕。

  既是大腕,就有脾氣。

  老畢有一獨子,名喚畢成功,被夫妻二人視做珍寶。平素在家,畢氏夫婦對該畢成功端的是俯首貼耳, 要啥給啥, 成百上千,畢少爺只須張嘴。該畢成功年在「及笄」,少不更事,有天放學後誆騙老畢,佯稱獨自在家中猛做功課,實則卻穿著衣褲躍進北海湖中大遊其泳。及至老畢順腥找魚般地找到北海湖邊時,小畢在水中正煞是酣暢,如此嘴臉使老畢怒不可遏,便怒喚水淋淋的小畢回岸而且就在北海岸邊接受實地詈罵痛打。

  天有不測風雲,老畢老拳才起落幾下,就有兩個年輕人從岸邊走過,見老畢五大三粗地埋頭對著一個弱少年兇猛非禮,十足的弱肉強食囂張嘴臉,遂厲言「你給我住手」。老畢正在氣頭之上也是大不服,當然回嘴自辯,哪知該二青年聽也不聽只說是「他雖是你兒子,但你卻也是無權如此痛打的」。更有甚者,二青年並放下狠話「如有再犯,我們親手把你扭送派出所」。

  一番話說毛了老畢,不知自己憧見的竟是路人還是捕快,自此再不敢造次。

  看來,中國人自己也是不能明白中國人了。

  雖是文明在上,卻不禁也喜也憂。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