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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板眼

普天下愛思索和五官端正的人兒一多起來，電視這碗飯開始難吃。年初回國時，粗粗流覽了一下北京的電視節目，印象之中，觸動不多。 　　按說，當今的中國新聞業者比起以往實在是刻苦多了，這雖是競爭所累，但實在也是廣大中國百姓之福了。但是，在粗觀電視節目之下，還是覺得有三個地方仍是中國電視節目製作之中顯而易見的不足。其一是我們的記者在對人物進行採訪時，不但時時會犯話無巨細照單全播的毛病，而且每每在回拍到記者的反應鏡頭時，記者那廂十有八九是在頻頻頷首，更有甚者還會嘴中「對」個不已，這種風景不禁讓人聯想到日滿時期漢奸之于皇軍那種「嗨嗨」之聲不絕於口的誠惶誠恐，給人以該記者究竟有腦抑或無腦的巨大懸念。其二是我們的報導還遠遠未能達到西方電視超級快速的實況效果。在我們的電視日常新聞作業中，除了會議及接見新聞，記者們對大部分有價值的社會新聞搶得遠不夠快。其三，中國的電視報導也遠未達到西方電視慣常有的那種整體的完整和多面，缺乏大層面的大手筆，給看家以每觀每不解渴的折磨。常常是一個饒有興味的事件一經出現，我們的電視人給予民眾的就僅是一個知權，至多是一張黑白身份證照片。 　　上述的問題之第一說到底是一介小節，意識到記者之職其實是行社會監督之責後，這種看似無腦的痼疾可能還算好改。而說到第二、三兩項則改之匪易了。寫到這裡，想起5月中旬美國新聞業界對前第一夫人賈桂琳·甘迺迪死亡事件的報導。在此一說，也算信手一例。 　　前美國總統夫人賈桂琳·甘迺迪一生頗為奇特，美麗而浪漫，經手的男人一向震撼，美國無論男女，對其都有相當的好奇。賈桂琳於5月19日夜間10點15分去世後，美國的聲形媒體非但立即予以猛烈報導，有關其生平的競播瞬間即告拉開大閘。更激烈的競爭是從第二天一大早開始的，而這時爭的卻竟然已是有關賈桂琳的各種大型專題節目了。這種奇跡般紛紛浮出水面的大專題美麗而精緻，其中最為精彩的是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的節目，兼具令人瞠目的迅速和完整。 　　5月20日一大清早，我起床後打開電視，CNN就已在大播特播賈桂琳的專題節目了。在此之後，我的電視一直未關，賈桂琳的身影也就一直搖曳不止了整整一天。這種有如涓流汨汨而下的報導涵蓋了該台的好幾個節目，中間並插播了大量賈桂琳生前從結婚到臨去世前各個年代、各個時期的上百段資料錄相，並特別地向觀眾圖解了賈桂琳導致死因的淋巴腫瘤癌症的病理特點。在細層面的報導上，CNN神奇地竟把賈桂琳的好友、鄰居、醫師、服裝設計師乃至家庭攝影師十數人等請到參與節目，從死者的愛憎直談到對自己多年政治生活的看法。節目現場並接受各地民眾打來的追憶電話。現任總統夫婦對死者的悼念活動也是追念專題的一章，在播到克林頓與甘迺迪一家的關係時，CNN除拿出一條克氏向傑姝行吻禮的鏡頭，並還駭世驚俗地找出來一條數十年前甘迺迪在任總統時，年在弱冠的克林頓和一群學子接受其接見的肯、克二人相見歡的場面鏡頭，資料之全、準備之充分，直讓人疑是撞到鬼了。 　　但關於死者的報導並未僅只局限於政治與死亡，鑒於傑姝死前曾是女界典雅風範的楷模，因此，有關其生平之中的軟材料也異常豐富。螢幕上甚至還出現了賈桂琳當年在法國到過的藝術工作室、去過的高級服裝店。特別是當世界名牌「香奈爾」的工作人員在細訴這位前第一夫人穿著某幾套「香奈爾」的神韻時，螢幕上竟還真出現了賈桂琳身著該幾套「香奈爾」服裝的資料帶。 　　在此同時，每隔個把小時，CNN就會插播位於紐約曼哈頓第五大道上賈桂琳住處外民眾哀悼場景的現場直播。而且，從當晚起，一部由CNN製作、名為《傑姬，高貴的一生》的紀錄電視錄影帶即告開始向全美出售。 　　當然，這種種精緻極可能早是有備，此舉對死者雖多有不敬，但卻應也是新聞記者所必備的職業板眼。而這預先的功夫，看似也是我們缺的。 　　相形之下，中國的記者位置實在是塊肥職，一是不大用傷神鑽研、夜不能寐及猛衝猛打；二是聽說還屢屢地有用意昭彰的紅包直搪過來。想必工作閒暇的記者們祖上一定從未殺生或就都是開過賑貧粥棚的，不然後生諸眾生活何能美不勝收如是。但1994年4、5月份時聞聽中央台要開辦一個名為《焦點訪談》的節目，恰巧正是志在做一些相對完整的社會新聞專題，看來我們的電視記者果真要開始傷神以勞地生活了。 　　不知該將此稱為「振凋起敝」好還是「睡佛終蘇」好，兩句小辭都有些許不敬，那我也就豁出去了。但我也是有言在先的，年初回國時的電視所見相信僅止皮毛，如有任何旁的高竿節目當真一向有氣有魄，則是我的不知了。但願走文及此未曾傷眾。 　　中國的電視什麼時候能做得讓記者的職業病中添加一些由緊張而起的精神惡疾乃至非遺傳性的少白頭，那則大家都有板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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