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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為女人

中國女人稍加打扮還是極能「出活的」的，可惜有太多的中國女人罔顧這一真實，自動放棄了這一方面的自我。而且，個中規律是，中國女人中年紀越長者越是對這種放棄義無反顧，絕不回頭。 　　這麼一來，中國的不少女人，尤其是在上了一點歲數的女人中常常能見到頭蓬發亂者、面色焦黃者、皮膚龜裂者、永穿舊衣者及完全不注意體態的大腹便便者。這麼著，中國女人用自己的手也就把自己的女人味耗乾淨了。 　　也就是說，中國這一類女人可能絕不容自己的工資調級不到位、絕不容自由市場中小販使出的細小狡詐、絕不容自己家中地毯上的任何一個腳印，但偏偏是自己的一身風采說什麼也都是可以放棄的。 　　從海外回到中國來，極其鮮明的一個感覺就是中國年紀在45歲以上的女人與美國的同齡女人在外貌上絕無相提並論的餘地。說得真實但低俗一點，美國40到50歲的女人中，和二三十歲年青小夥子談戀愛的事仍還司空見慣，但中國的這一類人則早已是一臉斷無春天的祖母式慈祥了。 　　美國女人對年齡是十分在意的，而且越是上了歲數的女人越是熱愛裝扮。美國不少上了年紀的女人一項公開的秘密就是不素面見人，在她們的意識之中，未化妝的臉是不好拿出去展示的，除非你能靠青春「容」人。美國的日常禮儀中對女人出門正式做客或請人來訪的儀容要求是極嚴的，而且頭一項就是「你萬萬不可不化妝」。 　　在我想來，這種要求其實不是女人對自己的「真實質地」自卑，而是事關品味，更說得玄一點應還是事關禮儀。說到底，這是在眼巴巴地求好。 　　也正如此，西方的化妝品乃至時裝行業其實是兼有昨天、今天與明天的天天輝煌工業，常常是一瓶上好品牌的晚霜或絲巾的價格，就是一個普通人整月的飯錢。與這一行業相攜並進的是美容院業界，在這種地方，一次外加「去除壞死皮膚」的普通臉部保養價格也一定要上百美元。這一類聽著玄而又玄的領域，發達了無數人，也改觀了無數人。 　　中國政界的不少女人相比之下更具不愛裝扮的秉性。有點層次的會議一開，幾位場內鮮見的女出席者往往除嗓音之外，和整個會場體現出一種方方面面的全然協調。而美國政界女人的裝扮甚至於步態，則往往是除演藝明星之外民眾最多效仿的，美國歷屆總統夫人的儀容更一向是全美輿論界的重要談資。比如克林頓上臺後，克大的通身就也成了眾矢及眾效之「的」。一面是在老克獲勝之初，克太直掛而下的髮式在幾天之中就一躍而成全美最流行髮式；一面又是報刊的專欄作家責備克太某天出鏡時未能遮掩自己粗壯的小腿。鬧到後來，以強悍見長的克太終於被輿論擺佈火了，滿臉不高興地要人們多多注意她起草的全民健康保險草案，而不是她某一天隨同克林頓出行時哪套上衣和鞋子的顏色不盡協調。 　　細究起來，美國人在這方面的「求好」心態其來有自。1958年還在美國密瓦基的馬克特大學讀英文碩士的臺灣大學外文系教授顏元叔就曾在自己的回憶中寫到，當競選美國總統的甘迺迪當時到密瓦基作演講時，他校從不過問政治的亞洲研究所秘書小姐卻熱烈地請假要去聽演講，而且明言是為了看甘迺迪太太的髮式而去的。第二天上班，該秘書果然滿口都是肯太太的髮式，並說自己週末也要去美容院如法炮製一個同樣的來。 　　我甚至在這麼想，其實化妝品、皮膚保養品甚至色彩鮮豔的正規套裝認真而言是為兩種人準備的，一種是閱人如閱雲的公眾人物；一種是上了點歲數、不太能用青春保持明亮的人物。青年人可以不化妝、穿T恤和球鞋，因為那種年齡時最美的是遍身青春。但如果年齡壯觀到了一個相當的分寸還不分場合地以自然為美，那則就是自我綏靖，讓人只能歎說「勇敢」了。 　　但也有人確是堅以自然為美的。西方人中真有人十分固執地崇尚天然，覺得任何哪怕是些微的雕飾也是彆扭，但這應是屬於觀念範疇中的事情。說心裡話，這種信念有時確也讓我感佩其真。而且，這種真，在意境上無論如何竟也是高出任何雕飾的。但感佩歸感佩，認真讓我明說認為不加人工遏止而成的大腹便便也是自然之美，我想我還是不能順嘴胡亂一媚的。 　　但相信中國婦女尤其是老年婦女中，太多人還是沒能鑽研到「崇尚天然」這種觀念中去，只是覺得兒女一大把了還自做燦爛，也是麻煩也是不該也是罪孽。 　　在我看來，那則可惜了。 　　因為，悅人悅己的一件事，何必自己就永遠這麼綏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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