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曼哈頓的中國女人 | 上頁 下頁
一二七


  談判室像一條密封艙的船。談判室中全是男人,就我一個女的,男人們香煙一支接著一支把我熏得夠嗆。整整8個小時,從流水線上最微小的細節——工人機繡時用的高低椅,直到大機器中每一個精確的資料,反復核查,翻閱賽特過去幾十年的有關工藝歷史檔案、賽特購買的機械的廠方證明、出廠證書、耗損指數……從每一個小節上著眼,最後都歸納到原點:壓價。我看到坐在面前的賽特老闆面色鎮靜,從容應戰,他還有科威特做後盾,他恨不能再漲點價才好。他那暗藍色的血脈在白皙的手背上跳動著,抖落了煙蒂,捏滅,再吸一根。他沒有想到中國人這麼難對付,可是有他過去的老顧客——諾比爾先生在場,使他在心理上對面前的談判對手稍增敬意:畢竟,他想讓自己的「女兒」找到一個好點的「娘家」啊。

  他在談判中有時幾乎要——落下眼淚,他對每一部機器都像對兒女一樣有著濃厚的感情,從25歲到65歲,它們伴隨他——這個老抽紗生產商走過了一生的旅程,現在他面對靜穆的晚年,他要和兒女們告別了。我把在希爾頓飯店準備了兩天兩夜的一套耗損資料放在他面前,說:「400萬!我們只能出400萬美元,這是您應當得到的最高價錢了……您可以把機器賣給科威特人,但您的機器不能很好地發揮作用;我們買去,您仍然會在德國的商店中看到它們製造出的產品!……而且,中國方面三個月之內全部付完現金!」諾比爾先生也大力鼓勁:「我馬上就下定單!讓那些擠垮你的人看看,你的產品還在這裡!還在市場上!還在千家萬戶的窗臺上!」

  到工廠檢驗回來後,賽特老闆收到了科威特商的加急電報,告訴他班機第二天到法蘭克福。他看了一下電報,把它扔在一邊:「定了!賣給中國了!」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接下來我們立即乘上轎車,和賽特老闆一起上法蘭克福律師事務所,于當天簽下了全部合同。

  正在大家舉杯歡慶這場鏖戰成功時,一個消息把我們震懵了:中國駐西德大使館商務處轉告我們:由於1989年政治上的緣故,外匯一律凍結。

  在國內經常是這樣,一個檔下來說凍結就凍結,買一套設備要打幾十個圖章,只要一個圖章「凍結」,就全部凍結。我的上帝!我們的心血全部完了,那個科威特人已把一大群穿著白色中東沙漠長袍的長老帶來!五人小組帶隊的外經貿委副主任讓我們絕對保密,不要對賽特透露半點風聲。「我們已簽合同,我們有三個月的時間。」他說,「實在不能解凍,到那時再通知他也不晚。」

  五人小組飛回國後,在外經貿委副主任的斡旋之下,這400萬美元終於在100多天后「解了凍」。又過了100天,全部工廠設備順利運到中國!

  1991年我回國參加春交會。隨便走進哪一家大工廠,都有從西德、瑞士、日本、美國或奧地利進口的先進設備。這些機械、這些設備就是像這樣一台一台,如同把一個個外國女兒改嫁一樣引進到中國婆家來的!中國的高檔抽紗窗簾如今已遍佈美國和歐洲市場,甚至連法蘭克福希爾頓大飯店也換上了「Made in China」的白色柔軟細質抽紗窗簾!有位歐洲商人說:「中國的手指在梳理世界」。是的,在中國的手指下,將有千萬朵絢爛的「Madein China」之花在世界各個角落催生開放!在國際市場上,香港、日本、臺灣的今天就是中國大陸的明天!

  與美國相比,歐洲無論是倫敦、巴黎還是柏林,總是被滿天陰霾、陰雨綿綿所籠罩,一年中陰天雨天大大多於晴天。而美國則一年四季陽光燦爛,下雨或下雪,不出24小時,陽光就出來掃除陰霾,美好調順的氣候帶來一片綠草如茵的美洲大地。據1991年美國報刊報導:加拿大野雁每年總會依循一定路線,南北遷徙,可是近來它們突然開竅了,竟然有愈來愈多的雁群在遷徙途中擇良而棲,不再做徒勞奔命。據估計,目前至少有十三萬隻加拿大大雁在美國境內落戶不走。而且這批偷渡客眼光倒很高,經常棲息在湖光山色、綠草如茵的高爾夫球場。聒噪的叫聲常讓打高爾夫球的美國人心神不寧,打不准球。

  有些加拿大雁群則定居在有水源、河流的公園綠地,附近的居民以鞭炮驅趕。但加拿大野雁太熱愛這片新大陸,過不了幾天又飛回來了——反正不要「綠卡」,這些野雁的下一代,按照法律就是出生在美國的「美國公民」了。大雁尚且如此,何況人呢?有位老人春天往後院裡撒了把種子,說:「其餘的事托上帝來關照」。結果到了秋天竟瓜果滿園!美國的土壤肥沃得出油。在美國偏僻的鄉村,處處可以看到小河環繞、綠草如茵、開闊怡人的高爾夫球場。美國人愛在晴朗的天空下打高爾夫球,並以當今副總統丹·奎爾最著名。

  現在,正是美國總統大選年間,前幾天《國家詢問報》在全美五個大城市各選了男女共100個選民,問他們:「如果布希總統遭意外違和,暫時不能執政,你希望由誰暫代?副總統奎爾,或者是第一夫人芭芭拉?」結果百分之八十一的美國人說寧可讓布希夫人芭芭拉接掌國政。46歲的芝加哥教師哈佛坎說:「只要奎爾繼續打他的高爾夫,世界就會更安全。」

  在和煦的陽光下打高爾夫球,或是野餐,或是聚會遊戲,使生性開朗的美國人感到穿得越簡單越好,越舒服越好,越隨便越好,越是來自純質自然的面料越被封王稱冠。在這種市場導向下,沙洗絲綢應運而生。所謂「SandWash」(沙洗),即是將真絲通過化學漿洗處理,使絲綢在化學柔和作用下變得如細質棉布一樣柔軟,而不再是傳統的細膩如絲、滑溜溜的觸摸感,並且可以隨時用手或機器洗滌。當絲綢成了像棉布一樣即隨和、又高貴舒適的成衣面料時,全美國的消費者們把雙手都伸向了中國大陸:「沙洗絲!我要沙洗絲背心!」「我要沙洗絲裙子!」「我要沙洗絲夾克衫!」全世界的絲綢,幾乎都來自中國啊!

  可是當美國人穿著桔紅色的沙洗背心開著跑車在陽光下賓士時,歐洲人還穿著傳統古典的長裙、撐著把傘在細雨中趕路。歐洲人穿得不隨便,花得也不隨便。一件真絲裙要賣100美元以上,普通百姓連碰都不碰。而在美國,一件沙洗夏日衫只賣15美元,中國的出廠價呢?只有八九美元!

  我動員我的客戶,名牌TAHAYI公司上陣,去打開歐洲人的概念,用TAHAYI的名牌威望,用TAHAYI的時裝模特表演,用TAHAYI的推銷人員,一句話,用TAHAYI的力量,來打開中國大陸沙洗絲綢服裝的歐洲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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