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美國小旅館見聞錄 | 上頁 下頁
二七


  C旅館的房間沒有內鎖,也不安插銷,這本來不合規矩,因為旅客投宿無法內鎖就喪失了安全感,喪失了隱私權,旅館人員隨時能推門而入。可是這裡的旅客對此不大在乎,仿佛不設內鎖成了理所當然。這得從兩方面看,如果有內鎖,叫不開門就得撬門,那一來,一年到底不知該撬多少口門,收上來的租金還不夠修門錢呢。上門的旅客頭腦裡根本不存在隱私權的問題,反正自己到處不受歡迎,能有個房間存身就很知足了。至於吸毒嫖妓,住客和旅館之間彼此心照,達成默契,而旅館看在錢的份上,自然而然千方百計加以遮護,有無內鎮也就不要緊了。況且,員警真要來查房的話,內鎖也擋不住警靴。話說回來石號的房門和其餘9間同樣是碰鎖,外人休想不經住客同意而擅自闖入。偏巧,那天小女孩仙迪進了門沒關嚴,留了一道縫兒。

  霍夫曼先生好靜。嘈雜聲起,他本能地走過去關房門。不料,仙迪猛然拉住他的胳膊往回拽,猝不及防,他不由得車轉身來。仙迪又用雙手扣住他的肩頭,順勢拉他躺到床上去,讓霍夫曼的身體壓在她的身體上。不等霍夫曼明白過來,夾棍帶棒的人群蜂擁而至。

  這是一支娘子軍。7名婦女手上都拿著傢伙。看光景是預先計畫好了的:3個女人把住旅館的出入口,兩個女人守在5號門口,另外兩個——顯然是主將,上去推門。見狀不容分說兜頭便打。霍夫曼正好回過頭來查看動靜,還算機警,忙用右手護住當頂,這時節,左邊的棍子又到了。霍夫曼真有辦法,往前探出身去,可是右邊的棍子抽回,橫掃面門,打中他的鼻樑骨,霍夫曼登時昏了過去。

  女武士們愣住了,偌大的漢子這麼不經打,正待揮棍的手松垂下來。其中一位俯下身去查看。只見霍夫曼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直奔牆邊,那裡有張舊桌子。躺在床上的小仙迪不甘寂寞,撲上來拉他的衣領。女武士們也回過味兒了,抖擻精神掄棒再打。

  「砰」,槍響了。發出女人刺耳的尖叫聲,嗣後5號房內一片死寂。

  槍聲驚動了左鄰右舍。事情出在早晨10點左右,我正在逐一清房,2號的下水道堵塞,我修了一個小時修不好。聽到槍聲,我走出房門。我知道槍聲的來源,眼下不能再置之不理了。迎面撞見4號房住客,我先發話:「別報警,明瞭真相再報。」他點點頭,跟隨我走過去窺探軍情。美國人不喜歡「告密」。遇上動刀動槍這等事,總不免要通知警方一下才好有個交代,所以打出去的報警電話越切實際越好。他們聽慣了槍聲,好比中國人聽慣了鞭炮聲,因此遇事不驚,所謂「見怪不怪」。然而人躲在自己屋,心卻飛到5號房,盼著糾紛及時解決以免牽連無辜。

  我們快到5號房時,裡頭廝殺聲又起,夾雜著叫駡。嘩啦啦窗片進碎,玻璃碴滿天飛舞。

  槍是霍夫曼放的。朝天花板開的這一槍驚呆了二大一小三位女英豪。槍本來放在舊桌的抽屜裡。他開槍示警意在自衛,不想傷害對方。仙迪嚇壞了,慌忙往床下藏。霍夫曼大叫一聲,朝仙迪撲去,同時把槍別在腰間。他以為仙迪知曉秘密藏毒地點,才如此奮不顧身。這給了一位女將可乘之機,揮棍打他的後腦勺。霍夫曼往前一縱身,棍子打在他的屁股上,痛得他直叫娘。

  守在5號門外的兩女將紋絲不動,始終照計畫行事。儘管門外無戰事,她們依然掛了彩,面龐被飛來的碎玻璃劃破,鮮血迸流。旅館門口的女將聽槍響了,煞有介事地擺出迎戰英姿,6條腿可不爭氣,觸了電似的抖個不停。我和4號住客間槍聲而駐足,不敢多事。

  話說仙迪被霍夫曼抓住死命往床外蹭。發現她不是來揭密的,大大松了一口氣,但也不能放過她,文章還得打她這兒破題。思念至此,他拔出腰間的手槍,抵住仙迪的身子順勢往外一推,溜滑梯似的雙雙溜出床外。床邊的兩個女將本能地向後退去,見冤家對頭三番兩次躲過要害,這回送到眼前,正要搶棍狠劈,瞥見霍夫曼一手抓著小仙迪,一手揚起黑黝黝的槍管,槍口直對胸口,頓時劈不下去了,愕然停留在空中,宛然擺好姿勢等人拍照。年長的一員女將手停口不停:「哼——就憑有槍,未成年少女也敢上手?」

  霍夫曼一怔,手松了,仙迪一骨碌爬起來躲到女將背後。槍不鬆手,氣可軟了,霍夫曼說:「我跟你們素不相識,幹嘛下毒手?還扯什麼少女不少女的,所為何來?」

  「你別裝傻啦!好漢做事好漢當。敢碰人家女兒就得不怕坐牢!」

  說得再明白沒有,分明指對仙迪有法律所不能相容的行為。這黑鍋可背不起!思前想後,來者不善並且是有備而來,他落入陷阱了:「你敢胡說,我一槍崩了你!」

  我在窗外猛不了兒打了個寒噤。

  方才發話的婆娘挺直胸,揚著腦袋說:「你崩,你崩!你強姦了我的女兒,我也不想活了。」

  霍夫曼七竅生煙,藍眼珠居然氣成紅的:「你……你……你……」語不成句,顫動著手中的槍指著她,卻如何也狠不下心去扣動扳機。「你……你……你要幹什麼?誰指使你們來的?我……我可是虔誠的基督徒!」

  「你是基督徒?呸!狗屁!你給基督徒丟盡了臉!我問你,你把仙迪關進屋幹什麼?」

  「她來找她的媽媽,在我這兒等她回來。」

  「她的媽媽是誰?住在哪兒?」

  「是貝蒂·洛絲,住在7號房間。」

  「好。你現在問問她,媽媽是誰,住在哪兒。」

  霍夫曼望望發問的婆娘,又望望仙迪·蓋哈特,心想,用不著費話了,擺明是串通好了的。

  「你的意思是說仙迪的媽媽另有其人,或許你就是她的媽媽。開個條件吧,夫人。」

  「仙迪是我的愛女,我要為她討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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