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美國小旅館見聞錄 | 上頁 下頁
二八


  「你是想報警?請便。」霍夫曼收起槍,揮臂向外一擺。

  少女強姦案不是僅憑單人孤證便可定罪的,自稱為仙迪之母的婆娘不是不知道,她略加思索,說:「仙迪體弱,受了驚嚇一個月也難復原,就醫買藥沒有一千塊錢不行。」

  海因茨·霍夫曼從內衣兜摸出兩張百元大鈔,撚開來對著她的臉照了照:「我的全副家當。」說罷,探身把錢放在桌上。

  婆娘道:「錢多錢少不要緊。我們母女住在附近,我希望你的蹤影永遠從本區消失。」

  「一言為定!」霍夫曼爽快地答應下來。「不過,你得給我幾天找房搬家的時間。這不算過分吧?」

  「好。我相信你,基督徒。」

  一場疾風驟雨霎時間風消雨歇,我很高興。自稱仙迪之母的婆娘,帶上女兒和門外的戰鬥夥伴隨我到Office去取外傷敷用的消炎藥水,守在旅館門口的門將也聚攏來了。我正在找藥,仙迪捏著兩張百元鈔向我換小面額的票子。她要的種類又多又細。我一一滿足了她的要求。當我把零票交給她的時候,迎面射來聚齊的7員女將期待中含著貪婪的目光。仙迪的媽媽接了錢,一份留給自己,其餘分作數目不等的7份,人手一份,好像她們都忘了是隨我來取外敷藥的。她們接了錢,勾肩搭背,快快樂樂地走出了C旅館。我看見仙迪和她媽一東一西各走各的路。

  海因茨·霍夫曼不改常態,一切如故。進出人等有增無減。貝蒂·洛絲尤其活躍,似乎有意做秀,藉以遮掩娘子軍進襲和冒名女兒所帶來的煩惱。

  仙迪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午後1點鐘,那正是一天之中難得清靜的短暫時光,我用來稍補夜眠嚴重缺乏的損失,有人叩打Office的鐵門。

  美國的小旅館的Office都有兩重門,鐵門和木門。鐵門在外,必得用鑰匙鎖,木門是碰鎖。C旅館的鐵門上開有小窗,方方的,夜間可從此窗遞出飲料、香煙等物,免得開門惹是生非。

  門敲到第二下我就醒了。本能地奔向小玻璃窗前,窗外的日色照射著高聳入雲的棕桐樹,投下曳地複長的陰影。我急忙轉往門口,鐵門外站著一個金髮少年。

  「午安,先生。」

  「午安,請問,有什麼事我可以為你效勞的嗎?」

  「勞駕,先生。貝蒂·洛絲小姐住幾號房?」

  任何旅館不能禁止訪客,但訪客在C旅館往往等於嫖客,這要不得的成見使我提防任何來人,但身為旅館經理,有責任給予正確的指示,即使訪客是男性,被訪者是女性。

  少年看出我的遲疑,解釋道:「她是我的母親。」

  「噢,令堂住7號房。她起身晚,總要在兩點以後。」

  貝蒂是長住戶,清房時間隨意,可清可不清,等到起床時間才能得到指令是清還是不清,不比只住一宿的過夜客,結帳時間一到必須開路走人。貝蒂只要住旅館,必上這裡來,所以家裡人來此面會,但從沒聽說她有兒子,也從沒有家人來訪。

  少年聽了簡略的解釋,黯然地說:「她今天起得很早。警方發現她躺在荒野上。」

  「貝蒂……不會……」

  「她永遠不會回到這裡住旅館了。」

  「是不是住醫院了?」

  「送到醫院已經斷氣了。」

  我低下頭去:人和雞、狗沒什麼兩樣。人生有意義,是什麼?莫非活了幾十年,就為了有朝一日躺倒在荒野上?

  「警方說,死因是吸毒過量。死者在臨死前曾經與人搏鬥——衣衫不整,袖子部分扯破了,懷疑是迫害致死,被人強迫打毒針,針數多,含量高。」

  「兇手是誰?」

  「不知道。兇手作案手段毒辣。」

  我則想到警方會來C旅館搜查,戲有的唱呐。

  「警方早晨打電話到家裡,我馬上趕赴現場。她身上只有ID卡(美國居民證),沒帶旅館鑰匙。」

  「令堂不欠房租,也沒有預付金。我想你是來取衣物的……」

  打旅館進出口飛速轉入3輛警車,緊急刹車聲切斷了我的推測。我和少年不約而同轉頭望去,每輛警車跳出兩名全副武裝的員警。所謂「全副武裝」,即手持大哥大,腰掛警棍鋼銬,臀後槍套,內裝手槍一把;也有頭戴鋼盔手提步槍的,但這6位警伯並無鋼盔壓頂步槍隨身。

  為首的青年警官架著一副金絲眼鏡,英俊文雅,步履卻急促有力,徑直向我們走來。落後約半步之遙,緊緊相隨於右側的,也是個青年,雙眉攢聚,握著簇新的袖珍手槍,小小槍管上的烏沉沉的槍口正對著我們。另外4人,兩個奔守旅館口,一個拔槍對內,朝向對面一排10個房間,一個面向旅館牆外;剩下的兩個兵分兩路,一左一右,開始緩步巡查旅館外景。

  我想:糟了!貝蒂吸毒,查房取證說不定要牽連到我們旅館,緝凶則說不定會先拿周圍住客開刀,免不了一一過濾。就算不以容留吸毒者吸毒等法律問題向旅館提出警告,長短住客還果得下去嗎?誰肯蹚渾水找麻煩被盤問?我不怕受審,我怕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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