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綠卡——北京姑娘在紐約 | 上頁 下頁
二七


  一個月過去了。老闆走到收銀機前,遞給她一個牛皮信封。鐵花抓在手裡。從信封的厚度、老闆的神色,她意識到,那是錢。一個月的辛苦錢。30天下來。她並不覺得十分累,而且幹得 一天比一天起勁,一天比一天熟練,她盼著這筆錢趕快到手,盼著儘快把錢寄給楊易文。現在,錢,錢竟在她手裡。

  吉米在「萬香閣」做的是前堂經理,職位固定薪水兩千四。

  由子他對老闆特別盡心,又為老闆找來這麼一個漂亮可靠的收銀小姐,所以就更得老闆的器重和賞識。

  收了工。已是午夜。吉米駕著車,高興地又放出了黃鶯鶯的歌。紐約的夏天很熟,可他不敢開窗子,因為,鐵花坐在一旁,正在數錢。

  「吉米。你的錢不對。我數了兩遍不是兩千四,是兩千七。」

  鐵花點著吉米口袋裡的餞說。

  「那就對了,還不明白嗎?是老闆會籠絡人。」

  她又點了自己的錢,一點兒不錯,整整一千四。

  這是她第一次掙到的美國錢,這麼多,在北京連做夢也沒想過。她想馬上寫信告訴北京,可是她想了半天,真不知該怎麼給楊易文寫信。

  晚上,她趁吉米正在熟睡,就輕手輕腳來到客廳,他打開檯燈,寫起信來。她先寫了一封給爸爸媽媽,告訴他們,暑假她找到了工作,掙了很多錢,請他們放心,不要惦記她。在美國生活已基本安定下來,她喜歡美國,並叫媽媽好好養身體,過幾年接爸媽來美國玩。

  寫好了,又往信封裡插了200美元,封上口,準備明早寄出去。

  她看了看表,己是淩晨四點。她打開了另一張信紙,想給楊易文寫,可想了半天,不知從何下筆。靜謐的夜,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像那潔淨的白信封一樣。大約遭了半小時,信紙上還是 一個字都沒有,整個房間,除了那只小鬧表的走動聲外,就是地輕微的抽泣聲。看著這舒適的客廳,聽著臥房裡吉米均勻的呼吸聲,她對楊易文內疚、同情、憐憫。她不住地掉眼淚,淚水滴在雪白的信紙上。

  她換了一張紙,拿起筆寫著:

  易文,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為了身份,為了綠卡,我不得不這樣做。吉米是個好人,為了咱倆的前途,我只好……

  臥房裡吉米翻身的聲音,驚動了她,她像賊一樣馬上把信紙揉成一團塞進自已的睡衣口袋。

  吉米的呼吸又開始平穩了。

  她寫不下去了。她收起了紙和筆。回到臥房,她輕輕地抱住吉米那健壯的身體,吻他的臉。

  吉米翻身說了聲:「親愛的。」就把那沉重的身體壓在了她的身上,熱烈地吻她。

  她隨他擺佈,迎合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她望著漆黑的天花板,眼淚一串串掉下來。吉米一點兒沒發現。

  早晨,一陣電話鈴聲把她吵醒了。她馬上抄起了床頭櫃上的電話。

  「Hello,是張力嗎?」朦朧中她聽出了是張力的聲音。

  「Hello,我一會兒來找你。」張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對勁。

  「出什麼事了?你不是上班去嗎?」

  「辭工了,不他媽幹了。」

  「為什麼?」

  「等會兒跟你說。」張力說完「啪」的一聲掛了電活。

  「誰籲?」吉米也醒了。

  「張力打來的,說一會兒過來。」

  「喲,今天我可陪不了她,我已跟朋友約好了,去看店。」說著一骨碌爬起來。

  「吉米,你真想馬上就開店?」

  「還早呢,不過,店面要早選,地點最重要。」

  吉米很快洗完臉,穿上衣服就要走。

  「你跟哪個朋友一塊兒去籲?」鐵花把他送到門口問。

  「王老五。」

  「他?你可要當心哪!」

  「沒事。」

  吉米走後,鐵花馬上下樓跑到郵局,想趁張力沒來之前先把給爸媽的信寄出去,還有給楊易文的錢。

  到了銀行匯款處,她在表格上寫了收款人的姓名和匯出一千美元的數字。匯款人的地址,她填的仍是地下室張力的住處。

  錢寄走了,她像卸掉包袱的搬運工,走在路上,感到腳下和肩上,頓時輕鬆了許多,真覺得一塊石頭落了地。

  剛到家門口,張力己在等她了。幾日不見,張力瘦了。

  「怎麼啦?你幹嘛辭工啊?」說著鐵花打開了房門,張力一進屋,話匣子就打開了。

  「鐵花,今天我得在你這兒躲一夜了。」

  「怎麼啦?」

  「說不定有人會去地下室抄我。」

  「為什麼?快說。」鐵花顯得十分著急。

  「昨天發工錢,我打開錢袋一點,少一百。我同老闆為什麼,老闆陰陽怪氣地說:「得交稅」。我說:「你騙誰啊,誰不知道餐館掙的全是現錢,交什麼稅?」他說:「這是稅務局的新規定。」我說:「好吧,你把錢如數給我,我自己交。」他說:「那你先拿出工卡,讓我看看你能不能交。」鐵花,你看。這不是成心擠兌我嗎?」

  「那後來呢?」鐵花焦急地間。

  「我對老闆說,做人得有良心,是我工做得不好;是我手腳不快,還是我外賣包得不對。今兒,你不指出來,我不走。可那混蛋老闆叫出廚房裡的漢子摧摧拉拉欺侮我。氣得我揮起 一把鏟子就把櫃檯的玻璃打碎了。然後撒腿就跑。幸虧是在中餐期,店裡離不開人,老闆捨不得派人追我。不然,說不定我這條小命就交待了。我跑回到地下室,還沒坐穩,就接到一個匿名電話。說:「走著瞧,今晚到地下室來抄你!」張力喘著粗氣。

  「別急,別急,等吉米回來商量商量,問問他該怎麼辦。」說著,鐵花打開冰箱,給張力倒了一瓶可樂,說:「就住我這兒。沒關係,不怕。」

  張力接過可樂,唱了一太口,惡狠狠地大罵一聲:「開餐館的沒一個好東西,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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