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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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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馬上問她「那裡」兩個字什麼意思,她遲疑的告訴他「那裡」的英文翻譯是where。 小張美國味十足的放肆了一句:「Any where will do!」 李素英想了想,倏然,兩頰飛紅,嬌羞不勝。 小張說:「我立刻墜入她純東方式的情網裡。」 「今天你去聖荷西嗎?」範希彥對鏡中一臉白沫的小張問。 「如果我能剃好這幾根討嫌的鬍子的話。」小張用英語很快的回答,希彥聽英語的程度比講的程度強得多。 「我可不可以搭你的便車到柏城車站?」希彥三把兩把拉平床上的罩單,一面忙著穿襪子系鞋帶。 「三藩市?你不是停工了嗎?」小張放下剃刀,下頦光滑得像去毛的桃子。 「今天不去做工,今天去看我的——於鳳!」範希彥按捺不住心裡那分跳躍,那跳躍像照在他眼裡的燦爛的陽光。 「真的?你真該有一日休假。」小張為他歡喜,熱心的說:「我送你進城去!」 他從衣櫥裡取上衣時加了一句:「順便讓我瞻仰一下你那位天仙的風采!」 *** 於鳳站在樓梯口,臉上露出無比新鮮的笑容,一襲淺藍的衫裙在微風裡波動。 「這是你的女朋友?」小張壓低嗓子,輕聲對範希彥耳語:「我發誓,從今以後,再不在你面前吹噓李素英的美麗。」 范希彥帶小張走上樓梯,為他介紹,他哼哼唧唧了半天,鼓足勇氣,鄭重其事的對於鳳說:「醬油!醬油!」 于鳳和範希彥莫名其妙的面面相覷。 「你不是告訴我跟素來仰慕的人初見應該說這句客氣話嗎?」他說。 「呵!我教你說的是『久仰,久仰』。」范希彥恍然大悟,於鳳已笑得前俯後仰。直到於鳳停住笑,問他: 「你要不要上樓來坐一下?」 「你當真歡迎我上來?」他調皮的朝範希彥䀹一下眼睛,「當真?」 於鳳故意做出沉思的神色,回答他一個單字:「No!」 小張轉身對希彥說:「范先生,我羡慕你!」 說完,俏皮的朝於鳳一彎腰,揚長而去! 「這人蠻有趣!」於鳳含笑領先推門走進她的小樓裡。 這閣樓原是一間儲藏室,屋頂木梁並成塔形,沒有天花板,略顯粗糙,但很別致。小樓用木板隔成兩間,里間仍然堆積安家收藏的雜物,外間租給於鳳,外間有一扇窗戶朝東,光線充足,於鳳的床就放在窗前,陽光灑在她鵝黃色的床罩上,閃耀著一片碎金,風柔和的吹動那綠底印小白花的窗簾,像掀動一片野花草。於鳳的小房間跟她人一樣,即使在環境的限制下,依然變換出別具風格的美與情趣。 她輕輕的關上房門,淺笑著問範希彥:「你聞,什麼味兒?」 希彥深深的吸進午前帶一點海的氣息的新鮮空氣,夾雜著一陣撲鼻的花香。 於鳳伸手指著屋角小茶几上正撲通撲通沸騰的咖啡壺,得意的說:「我在煮雞湯伊府面,你來看!」 希彥趨近,打開咖啡壺蓋,一看,黃橙橙的罐頭雞湯裡,滾動著濃濃的噴香的麵條。 他搓一搓掌心,咂著嘴唇,連聲叫:「好香!好香!」 「我就知道你一定沒有吃午飯。」於鳳從茶几的下麵拿出兩隻帶把的瓷杯和茶匙。 「午飯?連早飯都沒吃。」希彥緊跟在於鳳背後,湊近於鳳象牙般光滑細膩的頸項,按不住吻她的希冀,她愛嬌的命令他:「不許討厭,你給我乖乖的坐下!」 他繞過橫在房中間的單人床,去搬床那邊唯一的那張直背椅子,一轉身,才發現床對面櫃檯上那盆鮮豔的玫瑰花。難怪剛才那一陣撲鼻的香味,系粉紅緞帶的白瓷花盆裡,勻稱有致的插著兩打含苞欲放的淺紅色玫瑰,顯然出自職業插花者之手。這樣一盆花由花店送來,至少十元美金。 「誰送的?」他重重地問:「玫瑰?」 於鳳沒有回頭,略一遲疑,迅速簡單的吐出三個字: 「雷亨瑞。」 范希彥匆匆呼出剛吸進鼻子裡的濃香,這樣濃郁,濃郁得令人透不過氣來的花香! 「雷亨瑞?」範希彥用輕蔑而不在意的語氣重複這個名字,心裡突然響起一千面戰鼓,震動得耳膜痙攣。 聖誕夜在徐家遇見的史丹福的「准」博士,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整晚沒有一刻離開過於鳳的眼睛,他世故的禮貌,他輕藐的嘲笑,他技巧的自炫,他是富有與驕矜的特權階級中的產品,他像胸有成竹的獵人,可慮的是他狩獵的目標。 於鳳一向是吸引人的女孩子,傾慕和追求她的從不乏人,有獨身的物理博士為瞻仰于鳳,開車六十哩來「玻璃天堂」吃一餐二十元高價,絕不消化的晚餐,連夜趕回去。還有一個專營電視電器買賣的猶太籍美國人,每次來吃飯於鳳令他入座後,他照例塞一張十元鈔票的小費在她手裡,於鳳跟他說領座是她分內的工作,不必給她小費,那人堅持:「你這樣的天使給我服務,這點小意思是最低限度的表示!」另有一個三藩市某大學的漢學教授,每星期五必來「天堂」吃飯。飯前必定問她:「那一天 你才肯賞光與我共餐?」其他對於鳳垂青的留學生,從她到美國這一年來,真不計其數。於鳳想起一樁來便當笑話講給他聽,像電視上的諧星,永遠有新鮮的材料。 但是,雷亨瑞與這些人似乎不同,範希彥第一次見他就有一種預感,一種類似不祥,無法解釋的預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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