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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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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士元走過來驚愕的問範希彥: 「你們認識?」 「許你跟李一梅說話,就不許他跟我說話?」於鳳頭一昂,完全一副挑戰的姿態。 趙士元訥訥的說不出話來,眉峰皺在一起,空氣冷僵住,還是李一梅鼓起勇氣輕聲問希彥: 「你是不是範希荃的哥哥?她跟我小妹妹同班,常常來我們家玩扮家家酒。」那時希荃小學不是一年級就是二年級,成天拖兩條清鼻涕,抱著一個髒兮兮的布娃娃。 希荃今年聯考榜上有名,眼看就是初中學生了,一晃五年! 「真是不可思議!」 「什麼不可思議?」趙士元不等對方答話,鄭重其事的對希彥說:「你不要以為李一梅從小嬌生慣養,這一年來,半工半讀,吃苦耐勞,沒有過一句怨言,她溫柔,而不軟弱,除了感情以外,我對她還有一分敬重!」 趙士元的語氣裡帶著近乎炫耀的得意,他和李一梅的感情從一開始就像一條緩慢的河水,流得平靜,但流得長遠,和希彥與於鳳的不同。他們的海是一樣的,風起時,驚濤駭浪,澎嘯萬丈,風靜時,平波萬里,深不可測;對範希彥,他情願讓海吞沒,也不甘隨波逐流,於鳳像不可捉摸的海,他則是迷戀海洋的水手,註定漂泊海上的命運。 整整一年,這麼長久的一年,出國後的於鳳怎樣了?夢裡的夢,心裡的心,他又一次問: 「於鳳住在那裡?離你那兒遠不遠?」 「到啦!」士元似乎有意躲避談於鳳,他聚精會神的只顧找停車的地方,車停在一座寬敞的樓房門前:「一梅回來了,樓上有燈。」樓上一方窗戶裡透出的燈光,像一股暖流注進他的血裡,驟然染亮他灰黯疲倦的臉色。 希彥勉強壓抑住內心的失望,李一梅必定知道於鳳的行蹤動向,他們十幾年來定住一條街上,從中學同學到大學,而且一道出的國。 見到一梅,範希彥來不及說閒話,衝口就問: 「於鳳在那裡?」 一梅怔一下,斂住乍見他時那滿臉興奮的笑容: 「她沒去機場接你?我快一個月沒有看見她了。」她聲音裡感喟的成分遠較歉咎重。 「她不住柏克麗嗎?」希彥大吃一驚。 「原先我們一起住在學校代找的宿舍裡,暑假一開始,她就搬到三藩市城裡去了,有人介紹她到一間高級餐館裡去領座。我住到葛恩老太太這裡來一直窮忙,上次我特地去找她跟她商量九月開學後住處的問題,她說她已經決定不回奧克蘭市立大學了,並且聲言念書不僅浪費時間,浪費金錢,而且完全是自欺欺人,士元勸她往遠處看,兩個人幾乎吵起來,正好有人來找她,士元拖著我扭頭就走,弄得不歡而散!」她帶點善意的譴責朝面不更色的趙士元望一眼。 「什麼人去找她?」範希彥緊跟著問,其實他何嘗不知道找於鳳的一定是男孩子,怎麼她永遠看不穿男人奉承、諂媚的假面具呢?這個不甘寂寞的……他開始咬緊牙根。 「誰知道?她認識不少人,」一梅老老實實的直說,「美國這地方太現實,於鳳不回來念書,還不是受不了現實的壓力。」 於鳳的任性、倔強、矯情和為所欲為,範希彥最清楚,她如果現實,不是會向現實低頭,而是向現實挑戰,令希彥屈辱而且不解的是,這些掙扎她對他竟一字未提。 「她現在住什麼地方?」他咄咄逼人的問。 「三藩市海邊馳名的漁夫碼頭附近,」一梅躑躅不安的像小孩無意中闖了禍被逼口供似的,「她在人家樓上租了一間小屋子。」 「我想馬上去找她,」話說出口,範希彥才驚覺力不從心,這裡不是臺灣,漁夫碼頭在什麼地方,他連方向都弄不清,懇求的眼光不得不轉向趙士元。 趙士元未動聲色的臉上似乎掃過一抹輕度的不耐。 一梅刻不容緩的乖巧的提議: 「我們先請希彥去唐人街吃飯,飯後一塊兒去找於鳳,過了晚飯時間,她或許正好從餐館回來了。」 「那我得打個電話跟呂紀川說一聲,不然,他以為我把他的汽車開跑了!」趙士元從他一進門就坐進去的沙發裡站起來,順口問希彥: 「你記不記得呂紀申,跟我們高中同過班。」 「呂紀申我記得,他父親在外交部作事,他開口閉口我們外交官的子女如何如何。」 「呂紀川是他哥哥,成大比我早兩年畢業,現在我們住一間房子,別看這輛老爺車,他可是新買來的,肯借給我用算是大面子了!」 士元掉頭往走廊裡去撥電話。 範希彥坐立不安的踱近低垂的百葉窗前,窗外樹影很濃,九月,仍未到葉落的季節,街燈下,已是一片蕭條,沒有車聲,不見人影,夜靜靜的悄悄的駐足窗外,黃昏來過,黃昏已經去了,帶去白日的企盼,帶來夜的荒涼,黃昏多麼短暫? 「臺灣最近怎麼樣?」一梅的聲音。 他扭轉頭來,這才仔細的看見一梅,一梅還是老樣子:圓圓的臉,額前斜斜的覆一抹劉海,看人時眼睛一閃一閃的像含羞;又像含情。于鳳說過,一梅就媚在這一雙眼睛上,她甜媚的眼睛裡神情跟以往稍稍有點不同,異樣的是點什麼?他說不出來。 「變了點!」他不自覺的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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