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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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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我也想讓你把戲做足,可你的話又聽得?」我說:「不說了,不說了,這就進入雷區了,再往前走就要把地雷踩炸了。跟你說,找你的那個人這裡有顆痣。」說著我點一點眼下。她說:「那是張小禾。」我說:「張小禾,是叫張小禾。」她說:「張小禾挺漂亮,你說沒看清楚。」我說:「照你的意思我是長了一雙色眼,不漂亮的才看不清楚,漂亮的都留了底片在腦子裡,隨時印一張出來。」她說:「你可能搞錯了,漂亮的你會記得。」我說:「看死了我,洗也洗不清!搞錯了我怎麼知道地球上有個張小禾?」她說:「那你可能在別的地方留下的印象,她那樣的人容易給你們男的留下印象,特別是你這樣的人。」 我去廚房做飯,她給張小禾打電話。吃飯的時候她說:「那個人是張小禾呢。她想進檔案專業都想好久了,這次託福考了六百多分還是進不來,人都要急病了。」我說:「想起來你好幸運。」她說:「加拿大沒有幸運這一說,都要看自己的實力。」我說:「你有實力,有!」她說:「那還是被別人看得一錢不值。」我說:「別人也不是別的意思,是怕,是實力太強了他吃不消,他只能把女人做老婆看,他不是老闆要找一個能幹事的人。」她說:「男人統治女人,要實行愚民政策。」我吃著飯,不再搭話。我覺得自己的猜測得到了某種印證,她這次出去,回來就有點不同了,有了點新的想法。我不去捅穿她,由她去。 過了一會她說:「張小禾也挺可憐的。」我笑了說:「那跟我差不多,也挺可憐。」她說:「別鑽牛角尖,我那個『也』不是『也』你,是『也』我自己。」我說:「好會說話的人!『也』你自己,這麼自信的人!」她說:「我自信什麼,我不出去衝鋒陷陣,誰來管我的事,獎學金會自動跳到存摺上去嗎?靠你行嗎?」我說:「我沒有用,靠不住,這都不用再證明了。你說,她怎麼就也挺可憐的啦?」她說:「我懶得講了。」我說:「還能可憐到哪裡去?加拿大飯總是有一口吃的。再說,女孩子長得有個樣子,自然會有人來照顧她。」她說:「現在跟她住在一起的男朋友在國內有妻子兒子,人人都知道了,只有她自己睡在鼓裡。」我吃驚說:「他們天天在一張床上幹著那些這些都不知道,被你知道了?她心裡亮著呢。」 她說:「她真的不明白,她天真著呢,那個男的講一句她信一句。男的是約克大學電腦系的博士,給自己在美國的弟弟寫信,打在電腦裡面,晚上忘記關機就回去了,第二天別人上機,都看見了,就傳了出來,以前誰也不知道他是結過婚的,他對誰都說自己single。」我說:「這人膽子賊大,這樣的牛皮也敢吹,真的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象我這樣的人就只有餓死。」她笑一聲說:「你還餓死,你真太謙虛得過分了點,你對自己估計也低得過分了點,你對自己的光榮歷史忘得太快了點。」 我避開這個話題說:「那你行行好,把底細告訴了張小禾,救她一救。」她說:「知道你憐香惜玉了吧。別人都不說,我去說什麼。那個男的會恨死我,搞得不好連她自己都會恨得在心裡咬我,一腳捅破了她的夢!我才不做這個惡人。反正天下女人都被男人害了。想起來天下男人都差不多,都不怎麼地,找個男人挑來挑去其實意思不大。想起來好多人都可以接受,其實也不必一定要認那個真,非要找個什麼樣的。」我說:「女人都想通了啊,反正都不怎麼是好人,還不如找個有錢的,圖到了一頭。」她說:「也可以這樣說。以前我好看不起這樣的女人,現在想起來,有她們的道理。」 我說:「說不定張小禾就是看了這男的專業好,容易找工作。」她說:「張小禾跟我說起男朋友眉飛色舞,說個神仙似的!我把自己的事說了給她聽,她倒還來安慰我。我剛說了又後悔了,說什麼呢,讓別人笑話有什麼意思!」我說:「你又在外面說我,敗壞我的名聲。幸虧我的名聲在這裡還不那麼要緊,由著你敗壞去好了。」她說:「反正我沒造謠。」我說:「事情就那些事,從你口裡說出來和從我口裡說出來,就不是一回事了。造謠倒是沒造謠,那也差不多了,總之我不是東西。」她說:「你別緊張,這是加拿大,又不是中國,沒人計較你那些事。」我「嘖嘖」說:「聽你煞有介事說起來,我真的是煞有介事了,冤枉!」她望了我點著頭微微地笑,說:「冤枉了你吧!冤枉了你嗎?哼,冤枉了你!」 【五十】 在Ho-Lee-Chow做了炒鍋以後,每天收工前清洗爐頭擋板這最髒最累的活很自然成了我的事。(以下略去2200字……) 【五十一】 那幾天阿來阿長和做油爐的阿良下班後不急著回家,在地下室玩牌賭錢。他們賭是真賭,不是意思意思來點刺激。他們叫我也來幾把,我說:「不賭錢就來。」他們都笑起來說:「高先生有沒搞錯,不來錢的誰跟你來。打牌不玩錢,炒菜不放鹽,你今天出的菜不放鹽有人要沒有,你自己說!」我說:「那我還不如送錢孝敬你們,省得你們麻煩,多費一道手腳,我還落了個人情,說不定哪年在街上碰了還請我喝杯茶。」阿良洗著牌笑嘻嘻說:「你們別叫他,他輸了一塊錢他老婆都查得出來的,會排他屁股的。」阿長說:「不要說他這麼怕老婆,他是要留著錢辦大事業的。」我說:「你們陰一句陽一句,說了都白說了,以為我會往火坑裡跳吧!」在旁邊看了幾次,也明白了怎麼回事,心裡癢癢的起來,有一天終於坐上去說:「來幾手試試。」(以下略去400字……) 一桌子的錢都被他摟過去,那泥塑的臉上露出沉著的笑意,我不甘心又玩了幾盤,怕輸牌也不敢跟,身上一百多塊錢輸光了,又退到一邊去看,捨不得走開,心裡好懊喪,幾分鐘兩天的活又打水漂漂了。阿長要借錢給我翻本,我說:「火坑裡跳一回,屁股上毛也燎了,還敢跳!」阿良說:「贏都是從輸開始的,輸不起的人就贏不了。」阿來說:「高先生不要把錢看得那麼重,輸的不過是錢,幾張紙,又不是命。」我只不做聲。 想起該回去了,一看表,已經趕不上最後一班地鐵,只能搭阿來的車回去。他們到四點多鐘才走,我到家已經快五點了。思文還沒睡著,生氣地問:「這時候才回來,我一直沒睡著,我明天還要上課呢。」我說:「你睡你的,把毯子枕頭丟到地板上,我進來就摸了睡在地板上。」她說:「那也不行。幹什麼去了呢,回這麼晚!」我說:「看他們玩牌忘記了,趕不上地鐵只好等搭他們的車回來。」她說:「我今天九點鐘還有課,那肯定是上不成的了,我乾脆睡覺,反正去了也聽不進去,腦袋裡麵糊糊的一灘稀。」她又埋怨了好久,我也不敢做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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