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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第二天早上,葛老闆惺忪著眼又上樓來把我叫醒了說:「你太太的電話。」一臉的不高興下樓去了。我想,這麼奇怪!到二樓接了電話,思文在那邊激動地說;「移民開放了,人人都在申請,現在可能只剩我們兩個人了。」她要我馬上回去,我說:「沒興趣呢。」她焦急說:「還不搶時間,說關就關掉了。」我說:「星期天回來再說。」她說:「固執啊,蠢啊,你!」我說:「星期天回來再說。」她急得沖著我嚷:「固執啊,蠢啊。」我把電話筒放了,又上樓去睡。這天思文又來了兩次電話,我說:「星期天回去再說。」

  星期天回去了,思文說:「啊呀呀,少賺一天的錢就割了你心頭一塊肉吧!人人都申請了,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我說:「移民有什麼了不起,請我移我還不移,別人申請別人的,別心裡酸溜溜的,只有那麼大的便宜。」她說:「幾個人又象你?」我說:「一百個人裡面總有兩三個吧,真理有時候在少數人手裡。」她說:「那你說的比例還是太大了。」我笑了說:「那我就是百裡挑一。」

  思文說:「其它九十九個人都是傻子,只有一個聰明人,那就是你。」我說:「你不必再講了,你再講我也是甲耳朵進乙耳朵出。要申請你自己申請,我是不申的。」她說:「怎麼便宜總被別人占去了,誰都知道這是有便宜的地方,誰不想呆下去。」我說:「中國又不是沒有飯吃,我做個加拿大人活得太苦太累也太窩囊太沒有信心了,我學文的一雙空手憑什麼活得象個人?」她說:「你真的吃口飯就夠了呢,我倒又服了你的氣,錢啊什麼東西你心裡又癢抓抓想要。你是怕苦怕累怕難,你的自尊心有西瓜那麼大地球那麼大,跟個億萬富翁差不多大,又比玻璃還脆,碰一下也是不可以的。」我說:「你瞭解我還勸我,你不是想坑害我?」她說:「高力偉你這麼固執,你不是個人。」我說:「這就是我,我就是這樣的沒有辦法改變。」她說:「那你沒有辦法變成人。」我笑一聲說:「如今我還象個人嗎?你還當我是個人嗎?我差不多都不看自己是個人了。」她說:「固執的人啊,我就恨不得咬你一口呢。這麼蠢這麼固執的人,打著燈籠滿世界找也找不到幾個!不騙你,你真的就是那個四七二十四。」

  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問我:「想通了沒有?」我說:「我睡著了沒有想,要不你再寬胡一年讓我好好想想。」她說:「你就聽我這一次,以後都聽你的。」我說:「你自己表了態的,什麼事懶得操心,都由我去辦。思華的事是最後一次,聽了你的,沒辦成不怪我吧?這又是最後一次了,你的最後一次無窮無盡,你每一次都是最後一次。其實我的發言權只能決定今天中午吃蘿蔔還是吃白菜。」她說:「你是想回去跟那個人怎麼樣吧,如果這樣想的,你就說出來,我也好早打主意!」我沉了臉說:「你是開玩笑呢還是說真的?」她馬上笑了說:「我不勸你了,本來可以辦的事我一說一勸反而就蔫了,你就是這樣個人。我請了老宋來勸你。」說了就去打電話給老宋。

  上午老宋來了,進門就說:「林思文打電話要我來勸你,我想這樣的事老高不會還要人勸吧。不可能的!」(以下略去360字)

  思文說:「別勸他了,他是愛國主義者,回去肯定配了相片登在報紙上。」我說:「拿我開心!不過是在中國活了幾十年,習慣些倒是真的。想著自己忽然又成了個加拿大人,好彆扭的。」思文說:「加拿大人,好象加拿大人還委屈了他!」老宋說:「多少人命也不要也要漂海過來,多少人申請多少年也得不著綠卡,送給你倒不要,不合邏輯吧。」我說:「誰也比我有氣魄有能力。」思文說:「這有可能是真的。」老宋說:(……以下略去430字)思文來拖我說:「懶得跟你囉嗦,跟我走。今天申請了還要一年二年才拿綠卡,三年四年才拿護照。到時候你想走,加拿大員警也不會扣了你不放。」我笑了說:「老宋你看她真的生我的氣了。」她說:「生你的氣也是沒有用的,就象傻瓜你恨他怎麼不聰明。跟我走!」我說:「跟你去了,跟你去了!老宋你看我太太好厲害。到時候我不想移民,你證明我沒有答應她。」老宋開了車把我們送到移民局,辦了申請手續,又送了我們回來。

  【三十七】

  思文的論文竟會遇到那麼大的麻煩,這是想也沒想到的。

  七月初思文幾乎同時收到了三所大學的博士錄取通知和獎學金。趙教授說:「還是在本校讀好,老闆也不用換,輕車熟路,畢業也快些。」我點頭說:「是的是的。」回到家我對思文說:「別聽他的!你留在這裡他多一個朋友。」思文說:「那當然,有多倫多去還不去留在紐芬蘭,天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不過渥太華大學呢?」我說:「也不考慮。」她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於是老是催她快點完成論文。她說:「馬上就寫完了。」又擔心自己參考別人的太多。我說:「又不是博士論文,也不要答辯,認什麼真呢。天下文章一大抄,文科論文,不抄一點那怎麼可能。」她說:「那歸你負責,誰叫你天天催我。」我說:「歸我負責,怕真的會出鬼呢。」

  一切順利。老闆通過了,寄給溫哥華一個教授審閱也通過了,只要凱塞琳寫了評語就完了。思文這時放了心,開始和我商量走的事情。這個星期天回到聖約翰斯,我對思文說:「你跟凱塞琳那麼好的關係,催她快點。這地方我實在也難熬下去了。」她說:「這幾天凱塞琳老躲著我,催她她又吱吱唔唔的,表情很奇怪,萬一通不過怎麼得了。」我說:「兩個正教授都通過了,她還是個助理教授,會有什麼問題呢?不說關係,她還敢打那兩個教授的臉嗎?」

  第二天下午她從學校回來說:「完了,出事了!」我說:「又怎麼呢?」她說:「凱塞琳把我的論文打下來了!」我說:「怎麼可能,她跟你是朋友!再說這不是往兩個教授面子上抹黑?狗膽包天!」

  她說:「想也想不到凱塞琳對我會來這一手!她和我老闆有很大的矛盾,借這件事攻我老闆,證明他指導不得力。她把我抄的地方都圈出來了,還注明了出處,其實我還改寫了一下。她下了好大功夫呢,起碼都翻了一個星期的書,我東抄一點西抄一點,她一一都圈出來了。另外有人在後面支持她。」我說:「那麼毒辣!平時看她笑咪咪的善解人意,沒料到關鍵時刻下刀子。」她說:「我今天碰了她,她還跟我解釋,說不是針對我的。就是你天天死催死催,拍了胸膛歸我負責。我看你負責去!學位拿不到,多倫多也不會接受我,哪裡也不會接受我。」我說:「還有辦法挽救沒有?兩個教授都通過了!」

  她告訴我說,研究生院看了投票結果,提出三種選擇。第一,全部重寫;第二,在系裡公開答辯;第三,寄到外面給一個教授看,他說可以就通過,不可以學位就完了,重寫都不行。我說:「你老闆怎麼說的?」她說:「他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裡面名堂不知道。」說著忽然一拍手說:「得把他也拉到水裡來,我也對不起講不得仁義了。」我說:「三十六計還有條離間計呢,凱塞琳不照顧你死活,你管她的!」

  思文馬上給老闆打了電話,把凱塞琳對自己的解釋繪聲繪色添油加醋講了,又提醒他仔細看論文的旁批。不到一小時她老闆打電話回來,我湊了耳朵到話筒邊去聽。他第一句話就是:「I'm angry, very angry。」聽了這句話思文就抿了嘴笑,又把我推開。電話打了十多分鐘,我在一旁乾著急。放下電話筒思文說:「達到目的了,老闆氣得要死,把凱塞琳痛駡一頓。上午我腸子都急斷了,他還沒一點事,這下他站到我一條戰線上了,不把他捆到這一起他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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