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北京人在紐約 | 上頁 下頁 | |
一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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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小姐向她介紹了這位東方人的來意。 「Let's start。」(讓我們開始吧!)桌後面的女人,仰起臉來說。 王起明馬上從提包裡,拿出那三件他自己設計自己打的毛衣,雙手提著,展示給她看。 「Too simple and too eastern. I'm not interested」(太簡單,太東方化了,我不感興趣)。說完,她又伏在桌上,辦她的事了。 王起明又走到另一家showroom,用雙手舉起了衣服,隔著窗子展示給裡面人看,裡面的人連窗子都沒打開,就搖了搖頭。 他又走進另一家,一個大塊頭的男人把他帶了進去,看樣子是個大老闆。 他沒有仔細看衣服,一邊用手揉著毛衣,感覺著料子的品質,一邊問:「All right,tell me,what's the price?」(好,告訴我,你的價錢好嗎?) 「Seventyfive。」王起明把和郭燕已合算好了的介錢,報給了他。 他一下子,把衣服扔在了地上,「Are you crazy? no design cheap thing,seventyfive? It's reallyfunny.Go,out back to your home!」(我說你神經病啊!沒有任何設計的便宜貨,七十五元,太可笑了!走,回你的家去吧!) 王起明並沒有灰心喪氣。 如果說,在進那些服裝展銷室之前,他有點心虛膽顫的話,那麼現在,他的心裡已經沒有一點顧慮了。他冷靜地分析了自己首戰失利的原因。 「太簡單,太東方化了」,這兩句評語一直在他的腦海裡打轉。 在時裝大道上,他一個櫥窗一個櫥窗地觀摩,體會,思索。 新的構思,新的設計,開始湧上他的心頭。 回到了家,他伏在桌子上,追憶著剛才在時裝大街上的新構想。 他從小學的是音樂,沒有沾過美術的邊兒,但是,他對美術有自己獨到的認識。畫畫,既不能畫得太實,太細緻,太逼真;也不能太抽象,一個勁兒地玩現代派。時裝設計跟美術,意思也真差不多。 他把衣領子往底深又下降了一寸半,把袖口又放寬了足足有4、5寸,看起來是《絲路花雨》的演出服。在顏色上,他大膽地用上了深紫色。 做好了設計,他就坐在機器旁,開始制做他的新作品。 他一會兒用機器織衣,一會兒又停下來,拿出小型電子電腦,在上面按上幾下。 那張圖紙,已被實線、虛線,數字,中文、英文,劃得一個亂七八糟了。 他一天沒有吃飯,連郭燕下班回家都沒有發覺。 「真棒!」郭燕在他身後評價,嚇了他一跳。 第二天,他又回到了那座大廈。 這次,他找了一間小小的、靠在角落裡的小型服裝展銷室。 一位說話時帶有濃重義大利口音的老人接待了他。 那老人看了王起明的作品,連連點頭:「好!好!我非常喜歡!多少錢?」 「75元。」 「好。我要了。」 王起明一聽這話,心頭一喜。他儘量不使自己的喜悅過於外露。 那老人說:「你能做這個嗎?」 說著,他拿出七八張草圖給王起明看。 「我能。」王起明不加思索地回答。 「好,我下個禮拜要你完成。」 那老人口氣堅定。 「一定完成!」 王起明心花怒放。一種被人肯定的喜悅,湧上他的心頭。 他走在時裝大道上,滿心歡喜,不由自主地對著櫥窗裡的模特招手擠眼。 這是他來美後第一次得到承認。這小小的肯定,使他這條在大海裡迷航的小船,看到了航標。 他明白自己在美國究竟該幹什麼了。 【7】 王起明家的客廳成了他的工作間。 整個七天,一個星期,他沒有半步離開自己的工作間。就是上一趟廁所,他也得按上一會兒計算器。七張圖張,七天完成。 也就是說,一天完成一件樣品;一天織出一件以前誰也沒有見過的新式毛衣。 苛刻嗎? 是夠苛刻的。不要說是個生手,就是一個從事這行有些年頭的人,也不敢這麼接活兒。 可是,王起明只能這麼幹。 他別無選擇。 他知道,這七張圖紙上面的不單是七件新毛衣的樣子,它還畫著他王起明日後在美國的生活。這七天,用北京話說,這就是一個「檻兒」呵,沖過去,地闊天寬;沖不過去,那就接著去洗碗,弄不好,連碗都洗不上呢! 有進無退。 硬著頭皮,幹吧!王起明下了這個決心。 按北京的標準,一天工作八小時,星期日休息。王起明不敢這麼奢侈地用北京工作時間去幹,且不說美國的工作時間了,那都跟大爺幹活一樣! 每天,王起明算好了,幹16個小時的活兒,餘下的8小時,吃喝拉撒睡;這麼幹,幹七天,沒有週末,沒有星期日,滿滿當當下來,七天就是硬梆梆的七天。這樣,就有112個小時是王起明的。 七天,改變一下計算方法,一下子就成了十四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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