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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弟:他們可真是錯了又錯,居然接下去生了艾慧雨那淨重九磅的「早產兒」。

  兄:慧雨出生時爸爸十分高興,對叔叔和阿姨間的戀情,他可以說十多年如一日的渾然無所覺。但是瞞不過嬸嬸,慧雨出生後,她便知道兩人之間的一切。那時候及雨剛剛生下來,麗雨則也還不過兩三歲。

  弟:我奇怪嬸嬸如何識破此事,人家不是常說妻子總是最後一個知情的嗎?

  兄:嬸嬸和叔叔由是常常爭吵,嬸嬸說要離婚,但是叔叔堅持不肯;他們一次次的談判都只是不不了了之。直到那一次嬸嬸對叔叔攤牌式的空前大鬥爭,結果是嬸嬸帶著麗雨和及雨到加拿大去了。叔叔告訴眾人是為了姊弟二人的學業問題;事實上是嬸嬸採取眼不見為淨的政策而離開家。

  弟:這內情你應該早就很清楚,但你卻守口如瓶的不讓我知道。

  兄:你說我是不願意讓你知道的嗎?你也應該知道你不能說我是早就清楚的吧。

  弟:唉,我知道,你知道了以後一是不能說,二是不敢說。

  兄:叔叔為了當日在公家機關所出的那些紕漏,對自己的操守和形象方面的問題十二萬分的在意。

  弟:所以嘛,那裡能夠讓安老伯揭發他的醜事呢?我們現在可以確信,所說當日公家機關的「紕漏」,並不祇是什麼紕漏,那案子根本就是叔叔做的;他後來居然還想出主意把帽子扣在嬸嬸頭上。這一次嬸嬸毫不保留的說出叔叔所做的事,又說出安老伯去世那晚叔叔的行蹤和形跡,相信她心中並無絲毫遺憾的意思。

  兄:當日爸把離開公職的叔叔延攬到自己的公司中,完全是一片手足之情。叔叔進了公司後大蜘蛛般張結羅網,大寨主般嘍囉四布,爸爸是既不提防也不知道的。安老伯在近邊旁觀者清,心裡憂心忡忡;這其間自然和叔叔也時生齟齬。

  弟:可能那時候安老伯已就成為叔叔不除不安的眼中釘了。

  兄:那天上午叔叔到醫院去,是為了某事而對安老伯有所指責,他不管安老伯人還在病榻上,一五一十的把他訴說了一番。安老伯本來心中也有話,這便不能容忍的說了出來。他告訴叔叔他已深悉他的種種行為,也準備向爸揭曉一切。爸爸一向站在賢兄長的立場對叔叔愛護備至,叔叔的亂倫以及奪產的罪行,豈是可對家人、可見天日的。

  弟:這些話真就是匕首般的直插叔叔的心了。但是知道這場爭吵的只有叔叔和安老伯兩個人,叔叔當然不會說出來,安老伯當晚便被送到天上去,你是打那兒知道的,安伯母所說的嗎?

  兄:是的,安老伯和叔叔爭吵後氣喘不已,安伯母便立刻趕到醫院去探望。安老伯見了安伯母,夫妻兩人又吵了一場。因為叔叔和安老伯爭執的時候,說了一些很難聽的話。

  弟:他說出安伯母和我們爸之間的閒話了。是不是?

  兄:叔叔說安伯母是安老伯有意安裝好的魚餌,目的在引誘爸爸上鉤,以便夫妻倆勾結從中腐蝕並挖空艾家那棵大樹。

  弟:老天爺,叔叔這種誣衊的話安老伯怎麼受得了?豈不像給安老伯一巴掌,又迎面潑了人家大盆屎尿水?叔叔後來對安老伯起殺念,則是從侮辱對方到了極點的地步,又用藥物再取人家的性命!

  兄:安老伯可怎麼也沒想到叔叔會置他於死地……

  弟:也許他看叔叔也同爸爸看他一樣,只是個潑野的小弟弟;如果他想得到叔叔會殺害他,某些話留著日後再說,豈不是個較好的主意?

  兄:但是……

  弟:但是安老伯早已把該說或者不該說的話全都通了出來!叔叔牙關一咬;如此一個眼中釘、絆腳石樣的大禍根焉能不除。於是一不作二不休……

  兄:叔叔是……

  弟:唉,加上我媽得知安老伯要揭發她和叔叔之間的種種……那真比宣佈她的死刑還難堪。於是聽從叔叔的吩咐一同安排,讓那和她同貨色的她的弟弟老泥鰍和叔叔兩人合作,當晚下手,以免爸到醫院看安老伯時就東窗事發。安老伯和叔叔吵鬧一場後人甚疲弱,剛好是他們下手的良機。朱士聰和洪秘書都是叔叔嘍囉輩的人物,自家醫院又自是百無禁忌。偏有你這倒楣鬼那一夜到安老伯床旁打乖乖牌,想表達一番「准女婿」的孝心;又有安羽紅從中來場插曲,一切的一切不能再湊巧。一頂凶嫌的帽子就恰好往你頭上戴下去了。

  兄:事實上他們所策劃的一切安全又穩當,由……

  弟:由叔叔吩咐洪秘書安排林春美當值大夜班那第一個步驟策劃起……

  兄:那晚上本來安伯母也是要到醫院去的,但夫妻兩人既為了那樁事兒爭吵,便就不去了。

  弟:安老伯向來不知道爸和安伯母之間的事嗎?

  兄:不,並不是不知道,當爸和安伯母有了感情,便坦白的告訴安老伯。

  弟: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你和安羽紅都出生了嗎?

  兄:我不及周歲,安羽紅已經三、四歲了。那時爸和安老伯合夥經營小型的進出口貿易行,他們兩人策劃一切,安伯母是位最得力的協助者,遇有出國接洽事務,便……

  弟:便由爸帶著安伯母一塊出動?

  兄:不,當然還有安老伯。我媽則因為身體不好,加上我還小,便留在家中照顧兩家的孩子。

  弟:一切是不是打從「出國接洽事務」發生的呢?

  兄:當然不是,事實上一切……

  弟:又是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兄:安伯母欣賞爸爸為人,爸也欣賞她的種種。加上安伯母心中有某些某些的無奈……

  弟:某些某些的無奈?

  兄:安老伯雖是個有學識的人,性癖卻十分怪異;他愛安伯母,但從來不知道如何表達他的心意,他甚至給對方看的只是冷酷的面孔與無情的神色。那一年安伯母的脊椎部位長了腫瘤,必須手術治療,那是如何嚴重和緊張的時刻,安老伯卻因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只管自己出國去了。

  弟:這件事我知道。我們爸十分關心安伯母,一切都由他為她處理,包括天天到醫院去看她同時照顧她。

  兄:爸和安伯母兩個人彼此相愛,把心中的意思對安老伯和盤托出;安老伯痛哭流涕,不願意和安伯母分手。三人懇切的談了又談,拿不出解決的辦法,最後議定相安無事的過日子。

  弟:這是可能的嗎?

  兄:安老伯說他寧願死也不能和安伯母離婚,如果安伯母堅持離開他,他……

  弟:他就真的要死一次給他們看?

  兄:我母親是位寬宏大量的人,她什麼也不計較,還只覺得她自己對不住我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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