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和弟(42)_華嚴

四十二

　　§三十一

　　兄：智雨，這些日子來，真難為了你，我沒想到……

　　弟：你沒想到什麼？這一切，可是我自己早就想到的。我心裡也早有準備，所以，鼎鑊甘如飴呀。

　　兄：也因為慧雨的事，阿姨的心情特別不好。

　　弟：小妮子原來是自作自受，癱瘓了只有回家來躺在床上，算是老天爺替我們想出一個懲罰她的最好辦法。我媽又何必心情不好，從此她不必半夜三更鬧失眠，煩惱這煩惱那的記掛著不知道小妮子的影蹤溜達在那裡啊。

　　兄：智雨，請你別再用這種口吻說話了。

　　弟：我的口吻一向是打從真的心到了真的口，不假仁假義、假情假意、假言假語！

　　兄：昨天安羽衣掛個電話給我，對你因他們的緣故受到阿姨的譴責，十分過意不去。

　　弟：她真的過意不去的話為什麼不自己掛電話給我，卻要你來傳話？從前她怕自己給我打電話，現在更怕了。我難道不知道她為什麼怕？從前她怕給我打電話我會誤以為她對我有情意。現在呢，受了我的恩惠，既擔心我認為她應該以情報答我，又擔心我認為那迭股票是她現在開始愛我的理由。

　　兄：智雨，我看問題出在你這人愛多思多想，人家什麼也沒想，你卻什麼想法都有。為了避免你多想，人家才……

　　弟：我太笨，老愛在你們這兩個人中間瞎攪局。你們兩個一對天作之合的木頭人，我和你們既沒在同一軌道上，也沒有一處可能出現的交叉點。

　　兄：安羽衣是誠心誠意的……

　　弟：過意不去？

　　兄：她難過得好幾個夜晚睡不著覺，向來不需要吃的安眠藥也開始吃了。

　　弟：為的是我媽摑了我好幾巴掌？

　　兄：她知道阿姨為了慧雨的事已經夠痛苦，你又做了這麼一件事，如果你事先曾經向阿姨報告的話，也許阿姨……

　　弟：你們認為如果我事先向她報告，她就會答應我這麼做？老天爺，你們真太天真啦。你們難道忘了我媽到現在還不讓爸爸見到安伯母的事？加上安若山和慧雨之間的不愉快，我媽對安伯母的氣恨可說不但到了不共戴天，而且其深比過血海哩！

　　兄：不管怎樣，如果你在辦手續的時刻掛個越洋電話給阿姨……

　　弟：你真的這麼想？如果我那麼做，你以為單靠爸爸一個人的協助，我就可以完成心願？嘿，告訴你，只要我媽一通電話回來，有誰天大的本領敢讓我的那些股票順利的過戶呀！

　　兄：我相信阿姨是個非常有愛心、顧大局的人，他和安伯母間的不調協是私底下的，一旦看到你對安伯母……

　　弟：你的意思當她看到我對安伯母「有愛心」，也就會激發她自己的愛心而念及當日安老伯和艾家的友誼而顧全大局！？哥，你又錯誤了。我媽這回的光火情形真是我有生以來沒見過的！她一個耳光連接一個的打著我，眼裡彷佛冒出濃煙和火焰；嘴裡滔滔不絕一大篇罵我的話，那是我向來不敢相信會出自她口中，也不相信那是一個做母親的會用來咒駡她自己的親生兒子的。老實說，我做那事之前曾經想到我母親會不高興，但沒料到她會不高興到那等地步。當她打罵我的時候，我心裡甚至感覺；如果她手裡有把槍，她會毫不躊躇的把我一槍斃命的。

　　兄：我總以為阿姨一面是氣你獨斷獨行，沒有禮貌……

　　弟：相信你還記得她是個爆竹生性的人，炸裂以後一切也都消解了。但是這一回我已經使她改變了性格，因為直到今天她還在氣我，一句話不跟我說，也沒有好臉孔給我看到。當然，她氣爸「助紂為虐」，爸閉著嘴巴一聲不響，不答辯也不生氣。但她到底不能老指著爸的臉孔罵他，我是個禍首，她可以利用我指桑駡槐的說些話給爸聽，所以我是……

　　兄：我知道，智雨，所以我說……

　　弟：所以你說難為了我，但是我說鼎鑊甘如飴，我沒有悔恨，能夠使安羽衣快樂，我就覺得……

　　兄：我知道你的心，事實上，安羽衣是完全清楚的。

　　弟：你告訴她的？呃？你不說也罷，哥，我不要她感覺什麼，你說了她還以為我要她怎麼樣，反使我加倍的窩囊。

　　兄：你別這麼想，你知道她是一個有心人，如果你認為她是那樣的一個人，那她還算有心嗎？

　　弟：我相信她是有心的，但是她永遠不能瞭解我的心。

　　兄：智雨，你是誤會了她，她……

　　弟：現在我們不說她。只說……哦，對了，嬸嬸和麗雨、及雨已經搬來我們這幢大樓的第十樓，你知道了嗎？

　　兄：我不知道。不是說叔叔不贊成她搬到我們這兒來嗎？

　　弟：叔叔是反對的，但是嬸嬸不理他。嬸嬸說十樓十號室的所有權是她的，她要住在她自己的地方，叔叔無權干涉。

　　兄：叔叔的意思要嬸嬸和他住在一起？

　　弟：不，叔叔並不想接嬸嬸到他那兒去，嬸嬸自己也不想和叔叔住在一起。叔叔原先說要另外找幢房子給嬸嬸住……

　　兄：叔叔也不想接及雨和麗雨去和他住在一起？

　　弟：他們姊弟只跟著嬸嬸回來度假幾天，就是長久住下來的話，好像也是叔叔不一定歡迎，他們也不一定願意的情況。你注意了沒有，叔叔和他的子女間欠缺較深的瞭解。

　　兄：叔叔一向太忙，整天忙公事，自己的事可就忽略了，呃？

　　弟：這次嬸嬸回來，我媽說她是有陰謀的，半年前她便想回來，但卻被叔叔阻擋了。這回她趁慧雨回國也跟著回來了。

　　兄：你說嬸嬸會有什麼陰謀？

　　弟：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我媽那來的消息。今天早上她又把我罵了一頓，吩咐我記住千萬不可以在嬸嬸面前亂說話；以免我口沒遮攔，什麼時候什麼話給嬸嬸拿去用為攻擊別人的武器，可就是替許多無辜的人招禍了。

　　兄：你前些時候告訴我嬸嬸有男朋友，不想和叔叔離婚是為了要叔叔的錢。後來那男友離開她……

　　弟：唔，那也是我那時候聽我媽告訴我咑。

　　兄：你可知道最近叔叔要給嬸嬸一大筆錢，嬸嬸卻不願意接受的事？

　　弟：有嗎？可能叔叔想離婚，想以金錢作為交換條件？

　　兄：不，叔叔是不肯和嬸嬸離婚的。嬸嬸曾經希望離婚，但是叔叔不答應。

　　弟：你是怎麼知道的？

　　兄：嬸嬸有位好友余太太，她的兒子在我們證券公司裡工作，我便有機會和他父母親見面。她告訴我好些事，那是我從前都不知道的。

　　弟：她說嬸嬸交男朋友的事？

　　兄：沒有，她說嬸嬸向來沒有結交什麼男朋友。她本性清心寡欲，又一心的為子女著想。近年來有氣喘的毛病，發作起來的時候，會連著好幾夜不能好好兒睡覺。

　　弟：說的可能是真的。那天嬸嬸和叔叔還有我媽他們幾個人護著慧雨回來，你我到機場迎接他們；我看嬸嬸的臉色便是很不好的，說話也沒有氣力。你聽到的，叔叔說那只是因為她累了，吩咐我們不要去吵她，讓她好好兒休息幾天就會好。

　　兄：是呀，所以我不敢去看她或者給她打電話，也都不知道她已經搬到我們樓上來了。

　　弟：那天，就在機場上，你注意到一件事兒沒？嬸嬸和叔叔說話的時候，有非常特別的表情。和我媽說話的時候，又是一種特別的表情。

　　兄：你都注意到了？

　　弟：當年嬸嬸離開臺灣，說是和叔叔間有場驚天動地的爭吵，你知道嗎？

　　兄：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已經人在國外了，他們為了何事吵架呢？

　　弟：感情上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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