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和弟(37)_華嚴

三十七

　　兄：沒有，在事情沒有明朗化之前，我是什麼也不會說的。這回安伯母是因為聽了關大夫的話後確信……

　　弟：她這才確信兇手另有其人，才相信你是無辜的，才想到對爸解釋這回事？

　　兄：唉，說起來距離全盤的真相還遠，要洗清我這一份冤情，非得有實實在在的事況浮現出來才好。我很懷疑是否有那希望，是否能有那一天。

　　弟：老天爺，哥，你又洩氣啦！

　　兄：我想，光靠林娟娟的話是沒有什麼用的，她不是一向被看做一個神經不正常的人嗎？關大夫認為是重要證人之一的老泥鰍又死了。而且，的確，事情過了這麼久，一切……實在太難了。

　　弟：安伯母告訴爸你受了不白之冤，爸的反應呢。

　　兄：爸很高興，一連聲的問安伯母所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她有意這麼說目的在安慰他？又問如此安老伯又是怎麼死的？安伯母告訴他真相早晚必定大白，爸又握著安伯母的手，又是淚流滿面。我也忍不住要哭，就從爸書房裡退出來。

　　弟：你的這樁事兒一直是爸最牽掛的。我相信，即使病痛使他拙於思慮，你的一切必定還是深深的在他腦海裡洗刷不去的。

　　兄：我知道，所以我總覺得……我是太對不起他老人家了，唉，我……

　　弟：你又何必這麼說？你就只是太倒楣，居然有人做了那等事把它栽在你身上。所以，是別人對你不起，你有理由怪你自己嗎？

　　兄：智雨，我……我常常想，你對我實在太好，你這樣努力的幫我洗冤，照說……

　　弟：照說什麼？照說我應該樂見你蒙冤，或者真是一個殺人犯，如此我便少了一個和我競爭利益的對手嗎？

　　兄：這話……

　　弟：這話你聽到，我也聽到啦。

　　兄：你難道不認為……

　　弟：有道理！？

　　兄：當然我是知道你的，智雨，你從小小年紀便那麼愛我，所以我說……

　　弟：哥，如果你說我自小愛你，你得說你自己一向百般照顧、呵護我。但是我們現在……

　　兄：我們現在不必如此相互說好話給對方聽，一切留在我們心裡的，是長遠而又真摯的。也因此，當我每次惹禍害你遭阿姨的譴責，我就心裡最難過。阿姨是你最愛的，我也應該和你一樣愛她孝敬她。但是，我屢次傷了她的心，唉，智雨，我又如何能原諒自己呢！

　　§二十八

　　兄：智雨，每一次我看爸流淚，心裡真是萬分難過……

　　弟：爸不幸中風，中風的人常常感觸特別深，這事是很平常的。至於他見著安伯母掉眼淚，什麼意思應該你我都清楚。你說是不是？

　　兄：我認為爸不是一般中風病人那樣不管什麼情況都流淚，你注意了沒有？

　　弟：你說的也有道理，我看他見你回來感動得滿臉掛淚，後來見了關大夫的時候哭，這回是安伯母。

　　兄：你還看到他見了什麼人哭呢？

　　弟：的確，並不多。但是那回他重感冒發高燒，安羽衣來看他，他一手拉著她的手，也就眼淚成串的滾下來。

　　兄：後來他挨了阿姨的罵。說他怕死，懦弱，毫無男人的氣概。不是嗎？

　　弟：我媽是不喜歡見他哭的。說……他那麼樣使她覺得丟人之至，使她覺得，嫁了一個……

　　兄：毫無男人氣概的丈夫？

　　弟：所以……

　　兄：所以爸從來不在阿姨面前哭，你見他在阿姨面前哭過嗎？

　　弟：他生病後說話能力大受影響，心裡許多話往往說不出口，又往往辭不達意；他見了我也哭過，的確，只要見到我媽走過來，他便立刻把淚忍抑住。或者……

　　兄：或者立刻用他剩餘的右手抹眼淚，他……

　　弟：哥，你也哭了，為什麼？為的是認為有誰欺負了爸嗎？

　　兄：不，智雨，我……我只是……

　　弟：哥，我知道你的心，你愛爸，你太愛他了，不管他怎麼樣你都愛，即使他……

　　兄：爸是愛安羽衣的，你知道嗎？

　　弟：我當然知道，人如安羽衣，誰能不愛？我現在不說她別的，就說她的心……

　　兄：爸是看得見羽衣的心的，也許他的嘴巴不甚靈巧了，但他的心仍舊能夠透視一切。你相信不相信？

　　弟：今天爸跟我媽吵嘴，你知道嗎？

　　兄：我知道，爸沒有告訴我什麼，我是看他的神情知道的，飯桌上他吃不下東西，也完全沒有笑臉。阿姨是不是因為爸和安伯母見面的事還在怪他？

　　弟：他們是為了慧雨那小妮子的事不愉快。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