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和弟(36)_華嚴

三十六

　　兄：最近她心事重重，我想和安若山欠了一身債的事有關。羽衣告訴我，安伯母常常一支行動電話拿在手裡和人說不完的話，有時候淚流滿面，有時大聲的嚷嚷起來。安若山已經出國去，去那兒不讓人知道。據說人家要找他算帳，債還不出，便要他留手留腳甚至留頭顱哩。

　　弟：唉，可憐的安羽衣。

　　兄：可憐的安羽衣？

　　弟：她愛她的母親，安伯母有心事，羽衣的心事一定比她的母親還要沉重。近來她的神情落寞，人又清瘦了一圈兒，成了水仙花中的水仙花。

　　兄：水仙花中的水仙花？

　　弟：加上你這個人從來不想一想如何好好兒的安慰她，我說的對不對。艾星雨？

　　§二十七

　　兄：智雨，我惹了禍，卻害你來承當一切後果，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弟：唉，這回我媽可真是傷心透頂啦。

　　兄：我只是……

　　弟：你只是萬不得已，因為爸要求你，或者是安伯母要求你？

　　兄：不，他們誰也沒有要求什麼，是我自己……

　　弟：看到他們太可憐，太值得同情，所以想法子安排讓他們聚一聚？

　　兄：聚一聚？智雨，那叫做什麼聚一聚？

　　弟：自從爸生了病，當然囉，他往日愛耍的什麼花樣這都沒得耍啦！之後，他從嚴重的病況中逐漸康復，好像他往日的花心也開始逐漸恢復了。

　　兄：往日的「花心」？

　　弟：有一天，我媽從外面回到家，拿起電話聽筒，剛好聽見爸電話裡正和安伯母說著話。爸嗚嗚咽咽的，告訴安伯母他如今只能在夢裡見到她。

　　兄：哦？

　　弟：我媽又氣又傷心。從此，爸失去自己打電話給人的自由和權利了。你知道的，他雖然右手完好如昔，但左手完全不管用；打電話還是得別人幫些忙。我媽交代一聲，護士、傭人沒誰敢違背。

　　兄：對爸和安伯母之間的感情，相信是可以得到眾人諒解的。雖然他們當年曾經情不自禁的愛過，但是到了今天……

　　弟：到今天即使他們兩個人心中已沒有什麼感覺，我媽心裡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呀。這回我媽如果不是因為慧雨逃離林春美的家，也就不會決定和叔叔兩個人追到美國去。沒想到把慧雨安頓好回來，又得知你把安伯母帶來我們家和爸相見。她真覺得……

　　兄：就像我手執一把利刃從她背後給狠狠地插進去？

　　弟：她一向愛你就像愛我一樣，雖然這件事和我並沒有關係，她也只是怪我而不怪你。

　　兄：阿姨怪你而不怪我，可就表示她對我十分客氣。她看待我和你一樣的話就不必對我客氣。我安排安伯母和爸見面，事先既沒有告訴你，當時你也不在場；所以，發生了這麼一件事，她沒有理由對你生氣呀。

　　弟：老實告訴你，她對我和你「事事串通一氣」的作風已經「十分不耐了」。她知道什麼事有你的手在內時也一定有我的手。所以相信由你策劃的一切也就是由我策劃的。我們今天做出這麼一件事，無異是我這不肖子蓄意和母親過不去，我既然……

　　兄：你既然和一個殺人嫌犯串通一氣，自然……

　　弟：哥，你可別這麼說，我媽向來沒認為你是什麼「殺人嫌犯」呀！

　　兄：智雨，我認為阿姨太精明，太敏感；她又事事太認真，一切的一切絲毫不苟，也絲毫放不開。如此她不但自己痛苦，也使得所有愛她的和她所愛的人痛苦。

　　弟：唉，說起來我對我們爸和安伯母兩人的處境也不是不同情，例如安伯母目前所遭遇的種種困難，只有爸能瞭解，也只有爸能安慰和協助；只是……

　　兄：只是如今叔叔和阿姨都擔心爸的腦筋已經糊塗，就是他有任何想法，意見和主張，他們也不認為是有什麼價值的。

　　弟：這次到底是爸自己想見安伯母呢，還是安伯母想見他？

　　兄：雖然安伯母為了安若山種種挫敗而苦惱萬般，也想到安家債權糾紛的問題，只有爸知道得詳細，也只有爸能協助，但她不願意以這等瑣事給爸添麻煩。主要的，她是要親口告訴爸她不但早就確信，而且也得到證實，我並沒有殺害安老伯。她很早就想這樣告訴爸，但苦於找不到和爸相見的機會……

　　弟：唔，這次我媽出國，真是一個不能再好的、必須把握的機會了。

　　兄：安伯母有那心意，安羽衣也說一定要把實情說給爸聽。所以那一天得到爸的同意，安排安伯母到我們家和她見面。

　　弟：他們相見的時候你在一旁伺候著嗎？

　　兄：我本想走開，但他們希望我留著不要走。

　　弟：描述一下他們見面的情況吧。

　　兄：安伯母走進爸書房，爸坐在輪椅上眼睛看著窗外面。安伯母輕悄悄的走過去，一手搭在爸肩上。爸沒有回過臉，只提起右手抓著安伯母搭在他肩上的手。兩人就那麼相握著，爸哽咽的叫聲如蘭，安伯母的淚水立刻從臉上掛下來。

　　弟：動人，呃？

　　兄：……

　　弟：關於安老伯去世的事，安伯母是怎樣告訴爸的？

　　兄：她告訴爸，起先眾人都說是我害了安老伯，她雖然不相信，但因為找不到直接的證據證實有問題，所以也就相信是我一時衝動或者誤失所做的事。這一次我回來，安羽衣又一再告訴安伯母這案子必有隱情，後來又有好些事情證明案子並不單純……

　　弟：你自己有沒有告訴爸有關林娟娟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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