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和弟(15)_華嚴

十五

　　§十三

　　弟：哥，我今天辛苦了一整天，你是上那兒去了？

　　兄：我知道你一定辛苦，一切結果如何呢？

　　弟：你認為就憑兩個做媽的吵吵鬧鬧會吵出什麼結果來？好在安羽衣和我扮演了同樣的角色，我為了有安羽衣在場而氣壯得多，相信她也有一樣的感覺。我們注意不讓二老激動得火車頭沖出軌道，如何費力和緊張你不難想像。

　　兄：這當然是我可以想像的，事實上，我認為……

　　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認為我媽要和安伯母計較是毫無道理的。但是我媽說擒賊先擒王，非去和安伯母理論一回不可。我說了幾句話，她把我痛駡了一頓。現在她心裡彷佛有座即將爆發的火山，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抑壓得住的。

　　兄：安怕母的處境和阿姨很相似，她一樣對安若山束手無策。她有回和我提到，說她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對付那個「天生壞胚子」。

　　弟：是呀，安羽衣也告訴我，安伯母已為這件事煩惱到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對安若山又訓又罵的也不知幾多次了。

　　兄：阿姨和你今天是到安伯母那兒去？

　　弟：安伯母本來說她要來我們家，但是我媽堅持我們過去看她。我媽不願意讓爸知道這件事，同時，她也不希望爸和安伯母見面。

　　兄：爸和安伯母兩個人好久不曾見面了吧？

　　弟：自從爸中風半身癱瘓以後，和安伯母便相會無門；從前他可以自由行動，誰也管不了。如今只能坐在輪椅上，連想掛個電話給安伯母的自由都沒有，別說還能和她見面啦。

　　兄：對一個已經半身不遂了的人，阿姨不必認為一旦他和安伯母見面，是會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吧。

　　弟：我現在才清楚，我媽對爸感情特別深厚，所以醋意也特別濃，儘管爸現在整天坐在輪椅上沒一件事可以隨心所欲，她還是把他盯得牢牢的；不讓他和安伯母見面，不讓他聽到或是知道有關安伯母的一切。爸癱瘓後她曾經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話：總算艾頌德這個人，現在是完完全全屬於我的了。

　　兄：難道爸爸罹病，是阿姨的一件可慶倖的事麼？

　　弟：哥，你不懂，我本來也不懂，但我現在總算懂了：人一旦惹上真愛，硬是有理講不清。我媽太愛爸，當她知道爸和安伯母有那麼一段情，真是千般萬般的不能忍受。她心中那種痛苦，實在不是外人能夠瞭解的。好在我媽對爸一心是愛。這些年來她所做的無一不是以愛為出發點，她……

　　兄：我明白了。現在你接下去說今天的事吧，你後來陪著阿姨……

　　弟：我們上午九點鐘到安家，客廳裡安伯母和安羽衣正等著我們。安若山不在家，那情況下他也是不宜在場的。我媽和安伯母兩對目光相觸，先是都激動的說不出話，接著卻都迫不及待的想把握住機會先發言……哥，可惜你沒在場，安羽衣今天穿上一件新款式的衣服，模樣兒可真是迷人透頂了。

　　兄：你這又算什麼？那麼緊張又敏感的時刻，去注意安羽衣的新衣？

　　弟：好吧，話說回來。我媽說話了，大聲地責怪安伯母癡呆一般慫恿安若山做出各種各式下流無恥的事。安伯母臉色變了，一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敲，反諷我媽養女不教鼓勵她為妓為娼。我媽惱怒得眼中噴火，抓起面前的茶杯就想向對方扔過去。我在一旁早有準備，她的手還沒來，早已把杯子移走了。我媽便砰砰連聲的敲桌子，口中能說的不能說的話全都出籠。安伯母悲從中來，開始嗚嗚咽咽，我媽則邊罵邊嚎啕大哭，相信兩個女人內心裡百年代老賬全都勾引起來了。好在這時候叔叔出現，才把尷尬場面給暫時平息下來。於是我說我媽必須回醫院休息，和叔叔兩人把她連拉帶扯的挾持著離開安家。

　　兄：把阿姨送回醫院嗎？

　　弟：不，叔叔心中另有盤算，把我媽和我接到他家裡，過不了若干分鐘，他的女秘書把艾慧雨送了來，於是展開了另一波的高潮。

　　兄：叔叔是要快刀斬亂麻的決斷一切？

　　弟：是的，叔叔的意思：慧雨應該立刻到醫院去把胎兒拿下來。他說的有道理，現在什麼都不必爭執，誰是誰非說了「屁用也沒有」，得解決的是慧雨身上的「惡瘤」，「不能延緩，一分鐘也不容延緩的取出來」。

　　兄：慧雨這下子不敢反抗了吧？

　　弟：慧雨那裡聽話，但是，叔叔可不由她不就範；勸導的話聽不進去，便給摑了幾個耳光。慧雨大聲叫嚷，說：「你這個王八蛋，你憑什麼打我！你又不是我的父親！」

　　兄：她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呀！

　　弟：叔叔可沒讓她逞兇，抓來一根登山用的手杖，舉起來重重的朝慧雨的屁股一陣亂敲，慧雨像只待宰割的小豬般嚎叫，邊蹦邊跳的滿廳奔跑。叔叔緊追在後面，手起手落打得她跌倒在地上。我媽好心痛，吩咐叔叔住手：「頌青，不可以！有孕的身子打不得呀！」叔叔說：「我就是要把那孽種打下來，你放心，趙小蝶，這丫頭狗命賤，死不了的。如果死了，我另外賠你一個像話的！」

　　兄：叔叔真的這麼說！？

　　兄：當然真的啦。我媽沖上去搶他的手杖，他向後一退手杖指著我媽的鼻子，說：「你呀，就是你，趙小蝶，就是你一向寵壞這個野丫頭，你向來沒想過要好好兒的管教她，今天發生這種事，丟盡艾家人的臉，你是應該負起大部分責任的。」

　　弟：叔叔說話太激烈啦，阿姨身體不好，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說話呢？

　　兄：我媽一言不發，雙手掩面抽抽噎噎的哭著。歪斜在地面上淚人兒似的艾慧雨這時想站起來溜走，叔叔大喝一聲手杖又朝她的小腿給敲下去。慧雨叫媽又咒駡叔叔，叔叔又連接的給她好幾下手杖，慧雨蜷曲著身子動也不敢動的躺在那兒，哭叫得嗓子也都沙啞了。

　　弟：叔叔是狠了些，但也許這才是管教慧雨的方法。

　　弟：叔叔說他倒楣，爸生了病，舉凡爸的種種責任都得由他挑起；包括替爸管教他的不象話的笨女兒。說罷又吆喝連聲，把地上的艾慧雨給提溜起來，對我媽說咱們到醫院去吧。然後，一手竹杖、一手抓著小妮子的臂膀，大夥兒……

　　兄：這下子叔叔可是順利的把艾慧雨送到醫院去了。

　　弟：是的，小妮子無處可逃，明天一早醫生已安排替她作墮胎手術的手續等等了。

　　兄：晚上誰在醫院裡陪阿姨？

　　弟：慧雨呀，她另外一張床睡在我媽旁邊，母女倆你看我，我看你，有看頭得很的。我走的時候我媽正在掛點滴，今天這一場暴風雨可把她折騰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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