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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還動了手術哩,那……那就是我後來也沒有再給你寫信的原因。洋醫院裡開刀,滋味真不好受。洋醫生的醫術誰說會比我們醫生的好?遇著那些缺乏經驗的毛頭小子把我們當試驗品亂糟蹋,才真的叫做誤上賊船。加上我沒學過醫院裡說的那一類洋話,連大小便應該用那兩個字眼也都沒有攪清楚……我們和他們習慣不一樣,念頭也不一樣,真是什麼都不方便。在國內,那個人對我不是客客氣氣的,可是到了外國,人家看你是那一根蔥?哼!想起來我還要生氣!」

  「是呀,這類話我聽很多人說過,但是說的儘管說,趕著去外國受洋罪的人還多得是。最莫名其妙的是:居然有人把洋人當老祖宗看待,動不動把『老祖宗』的臭腳丫搬出來殘害自己的同胞哩!」雖然這情況下一寸「電話光陰」勝過一顆金剛鑽的價值,這些話卻是非把握住每一個機會把它「重播」一遍不可的。

  「唉,我懂你的意思,我也痛恨那些為個人私欲、私利不惜犧牲自己國家同胞的混蛋,他們真是所謂喪心病狂,無恥之至……只是我的情況……」

  「我當然不會把你的情況混為一談的。你……現在你的身體完全都好了嗎?」

  「現在全好了,全好了,一點兒問題也沒有了。」

  「哦,那……那真好。」

  「是呀,真好,謝謝你啦,謝謝你這麼關心我啦。」

  「別客氣……我……我說……現在我……」

  「我當然不跟你客氣呀,我只是……能夠得到你的關心,想想看我有多高興……晚上,我來看你,我們出去到那家館子裡吃晚飯可好?我六點半鐘左右來接你……」

  「晚上嗎?晚上我沒空哩。」她躊躇了一下子,總算來了一份靈感:「晚上我要等一個越洋電話,我……我姊姊要掛來給我,我和她事先說好了的。」

  「哦?她沒說什麼時間嗎?說好什麼時間我們可以趕回來,或者……」

  「沒有,她沒說時間,這……這是一件很要緊的事,她說看辦得怎樣立刻和我聯絡,我……」

  「可以告訴我這是一件什麼事嗎?」

  「是件私事,不大好意思告訴人的……」

  「我是說,如果我能夠效勞的話。」

  「謝謝你,我想不必麻煩,我姊姊她說她會處理的。」

  「哦,那明天晚上呢?明天晚上」

  「明天晚上我有個約,這幾天我……我都比較忙,恐怕都沒有什麼時間,真……呃……對不起你啦。」

  忙不送的掛斷了蘇益謙,又等了約莫半個多鐘頭,楚雨恩的電話這才掛來了。

  「你的會現在才開完?」朱綠恒問。

  「還沒有哩。」

  「哦,你又是從半當中溜出來的?」

  「是呀,我起先以為最晚四點半可以結束,誰知道……」

  「怪道哩,現在我們能有幾分鐘?」

  「又只有兩三分鐘,我馬上又得進去,我是擔心你等著我……」

  「老天,你真的實在太忙了。」

  「唉,一切……千頭萬緒的,加上局裡……」

  「局裡又怎麼了?」

  「那些……唉……說起來……」

  「說起來我也不能進入情況,唔?」(又一句話衝口而出。)

  「當然不是,只是那些話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完。而且我們這麼寶貴的時間……」

  「你知道嗎,我掛過好幾個電話到你辦公室哩。」

  「星期一和你聯絡以後我便去南部,一些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昨天晚上還是夜車回來的。你怎麼樣?告訴我,身體都好嗎?」

  「我還好,你呢?」

  「我也還好,你身體好就好,一切……」

  「是呀,你身體好也就好,就是……」(想說一些話。)

  「就是怎樣?」

  「等你的電話呀。」(唉,算了。)

  「我知道,但是你知道我能夠給你掛電話的時候就會……」

  「我當然知道,只是,老天,請你別太拚命啦。」

  ……一轉眼又是十來天。

  「綠恒,」確實是楚雨恩的帶點沙暗的嗓音。

  「唔,你的聲音不大對。」

  「傷風了好幾天。」

  「又傷風,發燒了沒有?」

  「頭兩天有一點,現在沒有了。」

  「沒休息?」

  「沒多大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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