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河天(70)_華嚴

七十

　　「還有，你……我記得……一次，你在文章裡面有……有這樣的幾句話，說……說談戀愛的時候女的應該和男的一樣可以直率的表示自己心中的愛憎，而不是那種『該死的』、什麼都是男性第一的『男主動、女被動』。所以，我……我想我應該等著或者……有一天你……會對我表示一些什麼……你也知道我對小姐們向來不是……很……勇敢，如果……如果我冒冒失失的亂主動，就怕……不但弄巧成拙，同時還……十分『該死』……」

　　楚荷尼想笑，一手在鼻子嘴巴上面抹一下。

　　「我……我對你……什麼時候發生深的感情連自己都不清楚，也許，每一次和你爭辯，每一回讀到你的作品，和你討論問題和談話……使我對你的認識一天天的加深，愛慕的心意也一天天的加深。不是你那天電話裡對我決絕，還不知道已經到了那樣的程度。我也把這些話告訴蔡小咪，請她給我指點，我是不是有希望一日得到你的接納……你……你說……」

　　楚荷尼又一手在鼻尖上抹了一下，眨眨眼，咽了一口口水：「我……如果……如果……你……這些話……是一兩年前說的話，我……我想我還……聽不懂。現在……我……我……我想我應該懂你的意思，我……」她又咽了一口口水：「我……不瞞你，我覺得……非常快樂……真的……我……」她又咽了咽口水，打住了。

　　「荷尼……我……我……我心裡……」

　　「我……孫星戈，我從小……就很害羞，又有很深的自卑感……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我驕傲……自以為了不起……其實，我，一隻醜小鴨……不，我說錯了……我說我是一個醜小鬼……」

　　「荷尼，你真……事實上你是……」唉，好話真難出口，孫星戈覺得比說什麼舌頭都來得僵硬不由指揮：「你……你不知道我……我說我自己，我才真的是一個醜小子……」

　　「啊，不……你……你……孫星戈，事實上你是……你是……」唉，也真是活見鬼，就是說不下去他是一個什麼……樣兒的……可愛的……東西。

　　兩個人低眉垂目看自己面前的青草。孫星戈瞅一眼楚荷尼的手，也一根一根的拔起草兒來。她又抬起了眼皮，他也抬起了，只那麼四道目光一接觸，他又連忙垂下了眼。楚荷尼咬咬下唇：「我們……找……林和吉去……可好？……嗯？」

　　「好呀。」孫星戈跳起腳，無法掩蓋一副喜不自勝的神情。學校裡正敲著下課鐘，他的心好像已隨著那悠揚的鐘聲充滿天下萬方了。

　　「還有蔡小咪。」

　　「當然，我們回頭去找他們。」

　　「為什麼回頭？我們這就去呀。」

　　「先陪我回圖書館去，我剛才一本書只剩下三頁沒看完，等我十來分鐘就夠了。」

　　§第三十五章

　　楚雨恩從辦公室回到家中，客廳裡三個女兒都在著，他打開公事包取出一冊剛剛出版的某內幕新聞雜誌交給楚黛尼。

　　「黛尼，你看看這裡面一篇有關你和江印白的文章。」

　　「嗄？！怎麼會呢，爸爸？」

　　「有記者來訪問過你嗎？」

　　「沒有呀，爸爸。」

　　「那就奇怪了，你把那篇東西仔細的讀一遍吧。」

　　楚黛尼打開雜誌找著那篇報導，觸目的標題便使她吃了一驚。洋洋灑灑的五六千字，說的都是她和江印白兩個人不愉快的、無法諧調的婚姻生活……她看得一顆心怦怦地跳，臉孔也一陣陣的又熱又紅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黛尼？」楚雨恩皺著眉心。

　　「我……我也不知道，爸爸。」

　　「你對誰說過文章裡面那些話嗎？」

　　「當然沒有，爸爸，我怎麼會對誰說那些話，我……我說……那些……尤其是那些可說荒唐絕頂的鬼話，你想我……」楚黛尼面孔紅紅的說不下去了。

　　電話鈴響了，楚雨恩拿起電話聽筒：「哦，是的，親家母……我……我們也不知道……是的，早上報紙登了那雜誌的廣告……是的，我也是那樣去買了一冊……是的……沒有，沒有……我正在問黛尼，記者沒來訪問過她……我們也想不出來……親家母，我……不是我在……嗄？……如果她……我……我想……她是我的女兒……所以我知道她……比較清楚……這件事……是的……我也這麼想……張揚了對誰都……當然我知道印白的身分和……沒有，那篇文章無論如何……是的……唉……這點……我們可以慢慢的……我是說……啊，印白現在人在南部……啊……唉……什麼？……唉……親家母，我們不管怎樣大家都是和和氣氣的……你……你說……其實黛尼……親家母，我也在想……是的，你說的……並不錯……但是，黛尼她……這話說起來……親家母……你……你放心……我會把這件事……哦……我……我想……我不是這意思，親家母……哦……哦……那……唉……那……親……」那邊江老太太己把電話掛斷了。

　　「爸爸，其實我們對待江老太婆太客氣了。」

　　楚雨恩看了一眼楚荷尼：「這樣的一篇文章，難怪她生氣的。」

　　「大姊……哦」楚荷尼想問一句話，打住了。

　　「大姊，你想……哦」楚愛尼也打住了。

　　「黛尼，你自己想想看，」楚雨恩懊惱的神情看著大女兒：「我想，發生了這回事，你恐怕不能夠完全沒有責任。雖然我知道一定不是你對記者說出那些話，但是可能你也有疏忽的時候。否則，就像剛才你婆婆所說『無風不起浪』，一些只有你和印白知道的事情，是不會憑空飛到別人家耳朵去的。」

　　楚黛尼忽然立起身：「我出去一下子就回來，爸爸。」

　　「你要上那兒去，大姊？」楚愛尼和楚荷尼同時問。

　　「我……我想到那家內幕新聞雜誌社走一趟。」

　　＊＊＊

　　「愛尼，恭喜你，你高升啦。」謝羽光來到楚愛尼的辦公室。

　　「沒把上面交在我手裡的事攪砸了而已。」楚愛尼笑著。

　　「何止那樣，你實在是高手，實至名歸，不好意思不請客吧？」

　　「好吧，到我家去，我父親晚上在家，他說喜歡聽你講話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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